法玄之前的嘴角一直在流血，但是不知为何，从他念起经文开始就不再流下来。
如同鼓槌一般的经文从他的口中念出，在战场上卷起了一阵狂风，音浪如刀，佛音如炬，袭向拦在他们身前的大汉重骑兵身上。
如同万虫蚀骨一般，让人痛苦不已，别说那些审批重甲的骑兵，就连他们胯下的战马似乎都受到了影响。密密麻麻的经文丛法玄口中念出，声音并没有多大，但是却钻入了他们的心口。稳如泰山的重骑，竟然无敌自乱，无数的战马开始飘忽起来。只觉得自己的四肢发软，身上重如千金，已经有许多重骑兵被他们的战马掀翻在地，然后被残踏重伤，又或者一命呜呼。
“这……”，不光是敌人，就连碧空晴也变得目瞪口呆，他看着对面刚才还是不可一世的重骑兵，此时竟然变成了一锅乱粥，不由的回头看了一眼这场景的制造者，法玄。
但是碧空晴的心却就此沉入了谷底，因为此时的法玄脸色不仅仅只是惨白那么简单，而是变得游戏而黝黑，如同被人吸干了身体内的鲜血，与骨肉一般，看起来令人觉得有些恐怖。
“佛曰：上天有好生之德。碧将军此时不走，还等何时。”法玄嘴里的经文忽然那间戛然而止，他大声的呼喊了一声，这才令碧空晴回过神来。
碧空晴举起沧海刀，深吸了一口气，加紧马腹，带领着身后的数千林家军啥想了重骑兵的阵营之中。
冲过这里便是家。
碧空晴不知道自己身上中了多少箭，多少刀。
这是他有生以来他打得最惨烈的一次战役，大批大批的战士从他的身边倒了下去，战马嘶鸣出痛苦的悲啸，眼前是触手可及的独孤峡。重骑兵虽然阵型以乱，被林家军深入，但是战斗力依然强悍，他们的战甲几乎无懈可击。
林家军最后的冲锋已经逐渐陷入了一个泥窝中，双方围绕那小小一片血肉天地，各方杀个不休。
任何的战法在此刻都失去了效力，重骑兵与轻骑兵的相遇注定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争。
只不过此时的重骑兵看起来多少有些狼狈，因为他们尽管很少死亡，但是却大多数落下马背，从而因为身上繁重的盔甲失去了战斗力。
重骑兵的阵营终于被打穿，以碧空晴为箭头的林家军骑兵终于看到了真实存在着的独孤峡。
刀小寒所带领的千余林家军顶住了很大的压力，虽然所剩无几，但那是却生生拖住了那西北军的数万骑兵，此时战场腹地上传来的喊杀声原来越小，而碧空晴的眼神也逐渐暗淡了下来。
独孤峡后的平原上，一支败军溃退着。
他们中好多人失去了自己的战马，只能和战友共乘一骑。还有些人盔甲破开，头发散乱，武器碎裂。
少数人在行军过程中，突然就会坠下战马，无声无息地死去。
大部分的人身上带着伤，却缺乏治疗伤势的药物，只能在痛苦的煎熬中挣扎。
碧空晴目光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痛不已。
他抬了抬手，让部队停下休息。
他惭愧的看着此时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的林家军，觉得自己堕落了林家军的威名，如果说林家军从创建到现在未尝一败的话，那么自己便创造了那第一败。
这是多么大的耻辱。
沧海城的天冷的干裂，今日的沧海城没有了往日的热闹，他们汇聚在街道上，看着他们的战士步履蹒跚的向着城中走来，战士们不好意思抬头看沧海城的人们，因为打了败仗毕竟是一件极为不光彩的事情，但是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了一串鼓掌的声音，然后接下来便是山呼海啸的鼓掌声与“林家军万岁”的呼喊声。
坐在碧空晴的马背上，被碧空晴拖着入城的法玄在听到了这呼喊声后有些羡慕的微微睁了一下眼睛说道：“我终于知道那个家伙为什么这么爱这里了。”
碧空晴早已被现场的氛围所感动，正双眼猩红之时，听到了法玄的话愣了一下。
“我可能需要在这里多住几日了。”法玄声音极其微弱，但是却传到了碧空晴的耳朵之中。
“当然可以，您帮了沧海城的大忙，想要住多久便住多久。”
“那……有地方洗澡么？”
碧空晴有些摸不到头脑的疑惑着，但是却依旧一五一十的说道：“自然有。”
“那就好。”
大汉皇帝刘继祖坐在榻上，平静地看着下首的太监，认真地倾听他的战事汇报，脸上带着一丝喜意，对沧海城清缴这么多年，终于得到了一场胜利，这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来自独孤峡的八百里加急已近送到中京，这样大的好消息兵部自然要迅速的告诉皇帝，但是皇帝早有其他渠道事先得到了前几日打的火热的独孤峡战事的细节与结果。忽然间他的眉头痛苦地皱了起来，急忙用手帕掩在唇上把咳嗽堵回胸腹间。
“卫沭阳这次做的还不错，没有让朕失望，但是战果太小，不与嘉奖等到拿下沧海城一并奖赏。”
“是。”太监迅速的记下了皇帝的话，然后兀自退出了皇帝寝宫。
黯淡的冬日天光映照着地面那些光滑可鉴的金砖，再映照出幽静寝宫里的华美摆设，便构成了数百幅好看的深色画幅。
皇帝陛下看着榻前一块金砖里的那盏瓶梅，唇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弯着腰声剧烈地咳嗽起来。此时宫中再无旁人，就连那一直跟在他身旁的老太监也不在他的身旁，身为一国之君终于不再需要压抑自己，所以咳嗽声显得格外痛楚或者说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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