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口处的牌楼轰然倒塌。
紧接着，相邻数幢商楼接连倒塌。烟尘大作。无数砖屑木块，堆积成小山一般，堵住了长街的退路。
汉军将领脸上的焦虑惊恐神情，变得狰狞一片，他握着弯刀，看着依然保持着冲锋阵势的林家军，不再后退。
而系着红布条的军队也不再后退。
混乱的街面上，忽然出现了更多的绊马索，缠绕住林家军的马蹄。
唐骑重重摔倒在地，沉重的盔甲与坚硬的地面相撞，发出沉闷的声音，血水从灰甲里流淌出来。
街道两侧的楼里，出现了更多的汉军，他们开始向林家军射箭。箭雨骤然狂暴，无数箭雨同时倾泻，有人被扎成了马蜂窝。
不时有建筑倒塌，横亘在街面上，变成骑兵难以逾越的障碍。有骑兵连同座骑，整个被倒塌的建筑掩埋，再也无法站起。
这确实是一场伏击。
但不是林家军和皇后联手对汉军骑兵的伏击。
而是皇后和汉军骑兵联手对林家军的伏击。
在以前，林家军天下无敌。
今日能否依然无敌？
碧空晴看着不停倒下的部属，声音寒冷的就像是极寒之地的空气，看着街道两侧的汉军，与掉过头来的皇后军，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说道：“把他们全部杀光，我们就能出去。
林家军遭受了极为沉重的打击，然而他们依然无畏地冲锋着，带着被背叛的愤怒，带着同袍牺牲的悲痛，挥舞着手中的沧海刀，突刺着手中的长矛，继续冲锋。
可是数量极多的敌人，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敌人，似乎怎样杀都杀不光。
但世上哪有真正杀不光的敌人？
所有的林家军都有一个信念并不用碧空晴指挥着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只要把面前这些敌人全部杀光，那么自然就能够出去。
凄厉的厮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长街上不停响起，像潮水般的昏君，竟是硬生生被林家军杀的怕了，在两街相交的宽阔地带，出现了一处豁口。
碧空晴把已经砍出缺口的沧海刀交到左手，沉声说道：“继续冲锋！”
只要冲出长街，汉军便再也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拦截，那么他便可以依照事先的计划，经由南城门带领儿郎们回去。
他没有回头，也知道自已麾下两千多名骑兵，如今只剩下半数不到。
这是数十年来，林家军所遭受的最惨重的打击。但他并不难过，因为他相信自已麾下的每一个骑兵，在死之前，至少都杀死了数倍于己的敌人。
这样就够了。
这样可以挺起胸膛，骄傲地回去了。
碧空晴提起马缰，纵马而前，一刀砍下，将一名汉骑从刀箭到身体砍成两半，然后穿过血雨，暴然向前。
忽然，他握着马僵受伤的右手变得有些僵硬。
已经有些疲惫的座骑，随之停下蹄步。
他身后的千名林家军，也随之安静。
他们身前的汉军骑兵早已被他们杀的魂飞魄散，阵势凌乱不堪，四散在侧。
然而先前那个看似可以让林家军离开的豁口，又已经被骑兵填满。
那些骑兵也穿着汉军的盔甲，只不过这些人的手里都提着一柄弩机，这是个约么有五百人的弩箭队，这种大规模的弩箭对，出现在战场上，对任何军种的打击，几乎都是致命的。
碧空晴将领微微眯眼，掀起面甲，望向长街对面。
他抹掉脸上的血水，沉默了很长时间，然后忽然大笑起来。
“卑鄙小人，我们世子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我便用我手中的沧海刀，来敌你们手里的弩箭。”
碧空晴豪气万丈的笑声渐敛，缓缓举起沧海刀，说道：“谁愿陪我杀一场？”
他身后的千名林家军齐声应命，毫不畏怯，只有拼死的战意。
酒楼上。
林忌看着夜色中的中京，双手紧紧握着微凉的栏杆，指节微微发白。
他眯着眼睛，沉默了片刻，右手渐松，手指依序在栏杆上轻敲。
当他敲到无名指时，便停止了敲击，然后他下达了三条军令。
“骑兵营不惜一切代价在天亮前突围到南门与元化将军汇合出城。”
“通知所有沧海城的暗探，明天晚上之前必须全部撤离，除了钉子。”
“步兵营，随我去皇城广场。”
酒楼里的军官和传讯兵，怔住片刻，才开始分头行动。
以林家军的素质，应该不至于出现这片刻的凝滞，只不过林忌这三条军令的内容，即便是他们也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让骑兵营与元化汇合出城，其实便证明了元化将军可能已经暴露了身份，那么南门现在会不会还在元化将军的掌控之中恐怕说不准了，骑兵营要么是顺利出城，窑门便是血战到底。这也是林忌为他们谋划的最好的归宿与可能。
而林忌与步兵营前去王城，目的便是为了堵截皇城广场前的汉兵与修行者，为了骑兵的撤离，争取时间。或者可能会杀入皇宫，也会是一个不错的结局。
“我们已经败了。”
林忌看着众人说道：“那就要败的漂亮一些，让这个世界知道，林家军依旧无敌。”
说完这句话，他看了那名汉将一眼。
那名汉将是传送林家军与皇后军之间信息的人，不然也没有资格出现在这里。
那名汉将惨然一笑，抽刀自尽。
林忌向酒楼下走去。
数十名身负沧海刀的林家军，从夜色里走出来，紧接着越来越多的林家军从黑暗中走出，汇聚到了林忌身后，足足有近两千人，虽然他们没有了赖以骄傲的战马，但是依然是一支可以改变一些事情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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