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其实很大，马车穿街过巷，又不可能很快。
所以即便将军指的是一条最近的路，直到正午时分，这辆在一个时辰便到达了凉州城的马车才到了城南近郊的一片茶园。
茶园不在山坡上，只是种在一条河港旁的桑田旁。
那些茶叶看似肥硕，但在很多喜茶的富贵看来恐怕不值一提。
平时这些茶叶往往是随意的挑些嫩叶采摘，不分时节，随便炒制一下便售给了一些路边茶铺。
而此时的茶叶生命力虽然顽强，但是被雨水浇过之后却是格外淡然无味。
但是那些官道上两侧的大碗茶铺，越是粗涩的口感，反而越是能够显得有茶味，一碗凉茶下去，也使得那些落脚的人分外解渴。
茶园的人还擅长尽可能的利用自己的出产，所以当马车到达这片茶园时，一股混杂着油香的清爽茶香便从内里的一间竹庐畔飘散出来。
马车里的人抽了抽鼻子，微微一笑，道：“老茶煨老鹅。”
将军看了他一眼，没有发表任何的意见。
“先吃饭。”
马车上的女子笑了笑，在赶车人的服侍下，下了马车，直直的走向那间竹庐。
竹庐外用石坑堆砌着一个简陋的灶台。
灶台上架着一个黝黑的铁锅，里面煮着一只剁碎的老鹅。老鹅已经煮了很久，混杂着一些粗大的茶叶，汤汁如酱，泛着油光，但是油水却似又被茶叶吸了不少，看上去不腻。
一名身材颀长的素衣中年男子正依次撒入蒜葱，做着最后的调味。
看着径直走来的女子与小将军，感受着这两人身上的气息，他不由得面色一凝，微微一滞。
“吃饭。”
女子没有说任何的废话，又只是说了这两个字，便自顾自的从一侧端了两张木凳，从一侧桌上拿了两副碗筷，取了些清水冲了冲，接着在这名中年男子的面前隔锅坐下，在旁边的一个瓦罐里盛出米饭，给自己和小将军盛了一碗之后，便又拿起了这名中年男子早已放在一旁的碗，也帮他盛了一碗。
看着女子的这一切动作，这名中年男子只是微微蹙眉，却并未出声阻拦。
直到女子夹了一块鹅肉吃了起来，这名中年男子才温文有礼的问了一句：“味道如何？”
“虽比不上宫里御厨的调味，但胜在别有一番风味再说宫里的味道我也吃腻了。”女子笑了笑，道：“最为关键这鹅是真正的老鹅。”
中年男子面色更缓，不再说话，只是夹菜吃饭。
一碗过后，看着已然见底的盛饭瓦罐，问了一句：“要不要再煮些饭出来？”
“也好。乘着煮饭的时候谈些事情。”
女子点了点头，看着这名始终温文有礼的中年男子说道：“怪不得以父皇的性格，可以容忍你这么多年，你的确是有些不同寻常之处。”
这名中年男子已经开始用清水淘米，听着女子的这几句话，他的眼睛里开始浮现出一些无奈的情绪，“为什么来这里？”
女子微躬身为礼，道：“随处逛逛。”
中年男子深吸了一口气，继续淘米，同时将一把洗净的野菜放入炖着老鹅的锅里，有些犹豫的说道：“其实何必做得那么绝？”
“我没得选择。”女子看着这名中年男子，恢复了平时一贯的平静，说道：“我如果想要坐到那个位置，只有这么做。”
中年男子熟练的将铁锅端下，任凭铁锅的温度煮熟刚刚放入的野菜，将盛着米的瓦罐替放在石灶上，诚恳的说道：“你找到我也没有什么用处，即便你杀了我，也不会有什么用处。”
“父皇最后来你这里是什么时候？”女子不回答他的话，而是换了一个问题，等他的回答。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往灶洞里添了根柴，看着新生出来的火光，他接着说道：“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女子坐了下来，沉默下来。
“你知道大莽现在的局势，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来找你的，你觉得我会冒着天下人知道父皇还有一个儿子的风险，随便出来走动？”女子看着这名沉默的中年男子，平静的说道：“如果你心里有大莽，就把他留在你这里的东西交给我。”
看着依旧陷入沉默的中年男子，女子停顿了数息的时间，然后认真的接着问道：“如果你不把东西交出来，我真的会考虑杀了你，即便我们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也不会心软的。”
这名气质沉静的中年男子沉默了许久时间，直到石灶上的瓦罐开始冒出热气。
然后他才抬起头来，看着女子，道：“问题在于，我不知道你想要的东西是什么。”
女子看着中年男子，看着他眼中微妙的神色变化，认真道：“现在很简单，你是到底想死，还是不想死。”
听到女子的这句话，一直如安静中年男子霍然抬首，他看着女子道：“杀我？就凭你？还有你身旁的这个将军，还有那些埋伏在周围的侍卫？你好像有些自大了，书院的人为何没来？”
再确认九黎书院无人前来之后，中年男子的底气显然更足了一些。
女子笑了笑，放在桌子上的食指微微探了探。
身旁的小将军，收了一下手。
中年男子脸色微变，手指才微动，小将军手中的筷子已经变换了方位，筷尖指向他身上右肋下方。
看着小将军这个细微的动作，中年男子的面容顿时变得凝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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