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刘副经理不想这么做，但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做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应付封科长。封科长听说工作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自然是满心欢喜，高声夸赞了刘副经理一番，末了就一个劲地说感激之类的话。刘副经理听了，不仅脸色难看，而且心也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似的难受，客气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把手机搁在桌边，刘副经理习惯性地抹了把有点发烫的脸，长长地叹了口气，胸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难受。过了好半天，他才把心绪平复了下来，伸手把那份稿纸翻了过来，对着那一行行相当漂亮的行楷字看了起来。说真的，他写的东西都是事实，没有一字半句假的，但不知怎的他心里就是不踏实，有种难以言明的复杂感觉，好像充满了愧疚之情，又好像很无奈的样子。
是的，刘副经理的确不想做这种出卖朋友的事，因为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更重要的是，倘若这事泄露出去，让公司上上下下的人都知道了，那以后就真的是抬不起头做人了。想到这儿，他心头突然产生了一股冲动，动手要把写好的稿子撕得粉碎，可不知怎的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阻止他。
没错，确实有股无形的力量制止了刘副经理不理智的举动，而且让他冷静了下来。这股力量不是别的，正是深藏在他内心的权力欲望，那份想尽快升职的强烈渴望。他心里清楚假如自己不照秦科长的意思去做，肯定就不能得到他的帮助，甚至还有可能遭到他的报复，这样一来别说升职，恐怕连现在的职位也保不住。
除非不想升职，不想完成自己人生最大的愿望，否则就只能这样做了。这是鱼和熊掌的事，必须做出二者择其一的选择，既然熊掌比鱼更好，那自然就只能选择熊掌，尽管这熊掌里面包含着一种道义层面的失缺。这么一想，刘副经理就把那沓稿纸重新平放在桌面上，沉默了两分钟，就握笔继续写他的控告书。
刘副经理虽然是理科出身，但文字功底还是挺不错，所写东西不仅文笔流畅，而且还颇具文采，就算是这类状纸，也写得绘声绘色，很能打动人哪。把草稿写完后，他往椅背上一靠，怀着一种大功告成的轻松和愉悦，逐字逐句看了起来，脸上浮着丝笑。仔细看完之后，他便欠起身伏在办公桌上，挥笔修改润色。
没过多久，刘副经理就把稿子修改好了，准备敲打键盘输入电脑之中，然后再打印出来呈送给董事长。其实直接用电脑写稿子就行了，但他有个怪脾气，像写这种千把字的短文，不喜欢用电脑，更愿意用笔写在稿纸上，等修改后再输入电脑文档中去。
可就在这时，手机又响起了铃声。刘副经理以为又是封科长来骚扰他，就忍不住气低声骂了句，然后极不情愿地伸手抓起搬走。一看来电显示，他不由得吃了一惊，原来给自己打电话的不是封科长，而是秦科长。于是，他赶紧按下接听键，向对方问好。
彼此寒暄了一番，就进入了主题，刘副经理主动地问道：
“秦科长，你是不是要问我，状纸写得怎么样？”
“状纸？”秦科长怔了一怔，紧接着哈哈一笑道，“对，你可以这么说，这确实有告状的意味，不过，我更喜欢叫材料。”
“材料，没错，还是秦科长用词准确啊。”刘副经理陪笑道，“告诉你吧老秦，我正在忙这事呢。你的事，我哪敢不抓紧办！”
“怎么样，写好了没有？”秦科长连忙问道。
“写好了，现在正准备往电脑里输呢。”刘副经理答道，“等打印出来后，我就亲自送过去，好请你过目审阅，请你稍等。”
“不用了，不用了，你的文才我信得过，就不用麻烦你往我这儿走一趟了。”秦科长说，“老刘，你直接送董事长那儿就行了。”
“这么说，老秦，你已经跟董事长通过气了？”刘副经理问。
“是啊，要是没通过气的话，那怎么好意思给你打这个电话呢？”秦科长答道，“告诉你个好消息，董事长听说封科长暗中挑唆员工反对改革非常生气，忍不住就当我面骂了他。或许你还不知道，董事长是不会轻易开口骂人的，要是这么做了，那就表示他对这人十分憎恶，想要得到他的赏识和重用几乎不可能了。”
“真是这样吗？”刘副经理惊喜地问道，“老秦，是真的吧？”
“你看我像在跟你开玩笑吗？”秦科长反问刘副经理一句。
“不像，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可能跟我开玩笑呢！”刘副经理笑道，“这么看来要扳倒封科长，并不是件困难的事呀。”
“那是。”秦科长很干脆地答道，“有了董事长的支持，别说他是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有三头六臂，那也不得不认输呀。”
“说的是，说的是。”刘副经理语调欢快地附和道，“就算封科长再怎么能再怎么强，也斗不过董事长呀，所以这事必成。”
“既然你都这么认为了，那这递状纸的事，应该不会有什么顾虑吧。”秦科长不紧不慢地说，“怎么样，老刘，我没说错吧？”
“没有，没有。”刘副经理赶紧答道，“老秦，你的话彻底把我的顾虑打消了，现在我一丝犹疑都没有，待状纸打印好后，我就给董事长送去。下午我一定会把这事办好，老秦，你放心好了。”
“你办事我放心，没什么好担心的了。”秦科长呵呵一笑，又郑重地叮嘱句，“不过老刘，你得注意隐蔽性，毕竟这事……”
“知道，老秦，谢谢你提醒，我一定会找机会单独同董事长谈。”刘副经理下意识地压低声音说，“虽说这是正义之举，但我还是不想让别人知道，省得无端把我误会了，毕竟人言可畏呀！”
“是呀，人言可畏，所以得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哪。”秦科长用教训般的口气说，“我知道你向来谨言慎行，也就不用担心了。”
“还望老秦你时不时提醒我呀，你也知道我这人有时候是会犯诨的。”刘副经理笑着说，“要是没人提醒，恐怕就会出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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