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里，陈磊忽然顿住，稍显突兀，她眸光锐利地注视他。
他组织着措辞道：“不是什么要紧的，我只是突然又记起我老婆说，她撞见过岳父和北月孟义有一回不知道为了什么事起了争执，吵得特别凶。在那之后，我岳父没再去他的研究所，恢复正常生活。她为此还挺高兴的，因为岳父每天都能陪她了，只不过没多久岳父就心肌梗死了。”
季微凉凝眉，“她那个时候才刚上小学，”他心疼他老婆。随后庆幸：“幸好她还有两个姑姑和一个叔叔。”
他抬眸看她：“不管三姐弟在北月家做了对你多么不应该的事情，但他们确实是养育了玉萍，给予她照顾，是关系最紧密的亲人。”
她微抿唇，在偏私这一点上，她对他再认同不过。就好比当初钱多宝和沈修之于她而言，同样是，她不管他们在社会上扮演了怎样残忍的角色。他们对她的好，带她的关爱，全是真真切切的。
她不会为了外人去背叛自己亲密的人，哪怕亲密的人在外人的眼里是十恶不赦的。兜转着心思，她顺便问：“北月新丽现在什么情况？既然能给警察做笔录，应该没有大碍？”
方海乔上午在电话里貌似说过，她的精神确实有些不济。陈磊看她的目光变得有些复杂，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复杂为何。
“不是我让人做的，”她说，心里则觉得有些讽刺。因为上一回他去她的病房里见她时分明还说过，就算她真的下毒手报复他们他也能够理解，现在这又算什么？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一定不是你做的。”他的目光比先前还要复杂，踌躇着，犹豫着，然后艰难地开口。“我是这几天听玉萍说，才知道……你在滨城的那些事……”
又是这些，她轻吁气淡淡接腔：“现在已经没事了，你不用觉得怎样。”
陈磊安静地凝她片刻：“对不起，我知道你并不需要，可我还是必须和你说对不起。我……不仅没能保护你，连你的痛苦都不了解，甚至……”
“我是个不称职的朋友，”站在现在回望过去，他已完完全全看得清晰明了。他自己在她生命里的作用，其实从来都只是朋友。
微凉没有说话，也没什么可说的，只是没想到话题会偏离至此。因为他的歉意，气氛稍显沉重。她漫不经心似的撇开眼，望向外面的阳光再撇回眼来，问起她刚刚就想问的：“你老婆为什么会提到我的事？”
他敛了笑意，不好意思地解释：“她只是因为自己的姑姑出事，所以情绪激动之下，难免口不择言……”
她从容地呡了口咖啡，状似无意而没什么具体情绪地说：“他们家对我在滨城的恶劣行径非常感兴趣，也比族里的大部分人都清楚。”
放下咖啡杯，她起身：“谢谢你抽空来见我，貌似你暂时也没有其他能够告诉我的了。那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我接下来也还另外有事。”
陈磊忙不迭跟着站起：“应该是我感谢你。”
“再联络，”微凉拿上手提包和外套，临走前冷不防嘲弄：“希望尸骸案真的和你老婆的姑姑无关，否则她又得继续失去亲人了。”
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古怪，她狭着凤眸扫过没再多言。胡立紧跟在她身后，两人离开咖啡馆坐上车。启动车子要往公司开时，她出声交待：“先去趟北月秦家里。”
他愣了一下，通过后视镜觑她，她的视线已投向窗户外。“好的，大小姐。”应承着马上调转方向。
后座里她转回脸来，极其轻微地颦了下眉，他都不问她缘由的？一路抵达目的地，车子停稳后她没有马上下去，先打了个电话给北月漓的心腹。
“姑奶奶？”
“你现在在哪儿？”
“在家。”
他的所谓“在家”，指的自然就是这里，她没和他多加废话：“我在大门口。”
“嗯？”他明显惊讶，紧接着大概去翻监控了。确认之后愈发狐疑：“姑奶奶，你怎么……”
“给我开门，”微凉强势地打断他，话落之后挂掉便兀自推开车门下车了。记得北月漓说过有警察在盯，隔着墨镜，她不动声色地环视周边一圈走向大门。
胡立快一步上前帮她摁门铃，她的目光兜到他的脸上，趁着空隙问：“不好奇我为什么突然要来这里？”
“大小姐做事自有理由，”他回答得规规矩矩，尔后揣测：“如果我没想错，您这一趟是为了尸骸案？少爷昨晚不在，今天也请假没来公司上班，着实异常。”
这些他能猜到她丁点儿不意外，问话的重点并不在于此。看他稍微久了些，他费解：“怎么了？”
大门在内部的操控下，已自动解了锁，她没回答他，推开门走进庭院。行过青石板路，迈上阶梯，入户门里先有人从里头帮忙打开。
北月秦一身居家的休闲服站在门边，礼貌而恭敬地迎接她：“姑奶奶。”
“嗯，谢谢，”她携着胡立径直掠过他，熟门熟路地换鞋往二楼去。一拐上去，便见心腹站在那扇长得像电梯的密码门前，把在电话里没问完的话问完：“姑奶奶，你怎么来了？”
他的姿势，其实多多少少有点阻拦的意思。但他分明又放她进来了，所以这阻拦完全彰显出他的犹豫不决。微凉便没将这阻拦放在眼里，撞开他的肩走进去：“北月漓人呢？”
他跟在后边，回答得迟疑：“在他的房间里。”
“北月星呢？”
“出门办事。”
她略略颔首，未细究，脚下的步子不停。直至他的房门口时，心腹重新挡上来了：“姑奶奶，你还是不要去打扰少爷了。万一他又不小心伤到你，就不好了。”
意思非常明显，自家少爷的心情并不好。她看向他，冷不丁问：“那由你来告诉我，那副尸骸的主人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噎住一下，很快恢复神色：“姑奶奶，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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