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种难以言叙的复杂情感。作为此间主人,在面对险些致自己于死地的叛徒时,他理该当机立断——事实上,早在他从任舟的口中听到那些推测时,哪怕未肯全信,可他也在心中为此做足了准备。
但是现在,他却答不上来白景行的问题,甚至将目光从白景行的脸上移开了,仿佛他才是做贼心虚的那一个。
见状,白景行面无表情地说道:“你该知道,今天我并非是输在你的手上。”
罗贤沉声答道:“我很明白。”
“可是,你先前已有过很多次的机会,却都被你放过了。”说着话,白景行侧过头、瞟了沈除一眼,“远的不谈,在你发现他图谋不轨时,本该刨根问底地查个清楚,可你除了将他押入牢中以外,却没有伤他一根汗毛。”
这本就是一件不争的事实,所以罗贤只好点了点头。
“那是为什么呢?因为自信绝没人敢在你这位太岁头上动土?还是念及旧情的妇人之仁?亦或者,是‘饰小说以干县令’的惺惺作态?”
面对着白景行的诘问,罗贤沉默以对,既没有解释,也不肯反驳。
白景行似乎也不必得到回答,哂笑了一声之后,他又接着说道:“无论是哪一种原因,都可说明你不适合作为一方雄主。哪怕这次有任舟相助,令你侥幸逃过一劫,可你未必一直有这样的运道。”
听了这番话,罗贤的面色阴晴不定地变幻了片刻,又偷觑了白景行一眼,却最终没有说出什么话来,只是发出了一声冗长而无奈的叹息。
沉默了一会之后,白景行突然温声道:“你抬起头,看看我好么?”
罗贤依言看向了白景行,眼神中满是迷茫。
“其实,我一直为一件事而颇感遗憾。”
说话时,他非但在语气上一改先前的冷淡、转而变得温柔如水,而且还露出了一抹微笑——一抹任舟从未在他脸上见到过的、真诚而愉悦的微笑。
可是在见到这种微笑之后,任舟却把眉毛皱得更紧了。
这绝非此时的白景行应该有的表情。
这样的异常令任舟忽然生出了某种不祥的预感。
可他偏偏又说不出哪里出了差错。
“什么事?”罗贤的表情有些惊讶,却还是接着问了下去。
“那就是——我为什么是个男人?”
话音未落,白景行猛地向前一扑。
他的面前正架着一把短刀,一把吹毛断发的短刀。
这把刀正握在任舟的手里。
任舟本能从容避开,可是他却正因先前的预感而心神不宁、四处扫视着。
等到他察觉有异、想要退开的时候已经太迟了——那把刀已经齐根没入了白景行的咽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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