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绝路
老军医慢慢吞吞才说道：“莫……莫动手……此伤无碍……须静养才行……”
姬千榕一把将老军医放开，凤幽灵坐到床边，看着阿虎趴在床上，身上的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隐隐还能看出血迹，凤幽灵的眼神幽暗，染了一股子戾气。
倒是姬千榕观察仔细，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了一句，“不关你的事情，战场对敌的时候，顾及不到也是正常的。”
凤幽灵嘴里说着我没事，淡淡留下一句照顾好阿虎，便走了出去。
北岐军经此一站，放缓了攻击的频次，接连着三天，偶尔派人来城下叫嚣一波，小打小闹一番，就像是看着若羌在眼前垂死挣扎，却并不急于拿下的样子。
京都那边仍旧是没有消息，凤幽灵看着若羌的粮饷日益减少，下令将分发下去的粮食，采取酌量定时的方式，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分发下去的饭食已经成了稀汤汤的米粥。
士兵们虽然没有说些什么, 但一来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 本身就体力透支，再加上分发下来的吃食，一天比一天少，恐惧的阴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中, 挥散不去。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之下, 东南风势头猛劲，凤幽灵站在城墙之上, 看着这不合时宜的风向, 心中预感不妙。
北岐大军驻扎在若羌西北方位，刚过晌午, 北岐军驻扎的方向突然浓烟滚滚。
来报的探子朝凤幽灵汇说道：“北岐军烧毁大片半潮湿的木料, 有意燃烟熏城。”
城中弥漫着浓烟，百姓们暂时避于家中，凤幽灵下令所有士兵戴上面纱, 不露口鼻，但总归禁不住这番折腾，过了没多时，好些人便被熏的眼眶通红，面纱虽然起了些作用，但时间久了，多数人仍然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东南风吹了一个下午, 北岐大军就燃了一下午的浓烟。到了晚上的时候，东南风消停，浓烟终于散去。
此时，若羌城中的人，要么灰头土脸, 眼中布满血丝，要么咳嗽连天, 几乎不能开口言语，就连凤幽灵都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到了发放饭食的时间, 士兵们端在手里的餐食仍旧是几乎可以照见五官的清水白粥，人人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 脸上都是一片灰败的神色。
若羌这边换了岗以后，凤幽灵仍旧自己守在城墙上，姬千榕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披风, 送到她手里, 担心道：“夜里风大，身体要紧。”
“我没事, 你去照顾阿虎吧！”凤幽灵将披风还给姬千榕，“我在这里看一下，兴许北岐会有动作。”
凤幽灵话音刚落，北岐军那边鼓声震天，一队人马冲到若羌城下，叫嚣一阵子，凤幽灵正要迎敌，这队人马却好像不愿意和凤幽灵产生正面战斗，一下子又退了回去。
姬千榕在一旁道：“他们这是究竟要做什么？”
凤幽灵心中隐约有了猜测，果不其然，没过半个时辰，北岐军那边再次敲响战鼓，似乎深怕若羌这边不知道他们要进攻似的，又派过来一队人马，叫嚣了一阵子，又撤了回去。
如此反反复复，若羌这边的军士，白天的时候城中浓烟蔽日，本就没有好好休息，晚上北岐屡屡进犯，即使意不在攻城，也让他们毫无喘息的机会。
就这样熬了一个晚上，人人筋疲力尽，最可怕的是，第二日又刮起了东南风，白日里又是浓烟充斥，夜里北岐挑衅。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样的情况要继续多久，就像他们不知道军中的粮饷究竟还能支撑多久一样。
这时候，北岐军那边派人到城下来劝降。
“将军有令, 只要你们交出领兵之人, 举城投降，所有人性命无忧, 否则北岐踏破城门之日，便是若羌屠城之时。”
“北岐攻破若羌不过是时间问题，弃一人保全众人，还是全城俱亡，你们考虑清楚！”
姬千榕脸色铁青，冲着墙上的弓箭手大喊：“你们还在等什么？杀了他！”
弓箭手动也没动，偶尔有几人放了箭，射出去也是稀稀拉拉，不能伤及城下之人分毫。
“你们在想什么？”姬千榕瞪大了眼睛，“你们难道为了苟活下去，不惜放弃若羌，不惜将阿灵交到敌人的手里？你们是疯了吗？”
凤幽灵站在一旁没有说话，人们脸上的动摇和犹豫，她看在眼里，不自觉地露出一抹冷笑，多么拙劣的反间计，可惜她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就会被人钉上贪生怕死的标签。
士兵的体力和精神力已经严重超支了，城中的百姓也靠着先前囤积的粮饷糊口，现在也已经是穷途末路。
这个晚上，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考量，一些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或许并不需要什么时间，兴许也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而已。
很快，就有人为若羌亲手送上了这个契机。
若羌城主白景，放火烧毁了若羌城所有的粮饷，掐灭了若羌最后一抹生存的希望。
他举着火把长身玉立，好似一个雕塑一般，踩着身后熊熊大火，安然浅笑。
“白景！！！”姬千榕几乎将嗓子喊破，“你到底！你到底为什么！！！”
“千榕，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原因吗？”白景笑了笑，“若羌活的太辛苦了，大梁从来不在乎若羌的死活，权贵们醉生梦死，天行军守城也不过是做做样子，那我就让他更烂一点，更腐朽一些，大梁不要若羌，我就要将它拱手送给北岐！”
“你疯了！你疯了吗！”
姬千榕的怒吼白景似乎听不见，转身朝着火海走去，大火将他整个人吞没，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一片焦炭，他大笑着，犹如地狱的恶鬼一般，“只有毁灭，才能重塑，我在黄泉等着若羌新生！！”
凤幽灵将姬千榕拉住，不让他闯进那片火海，姬千榕整个人都跪在地上，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明明是那样一个和煦如玉的儿郎，最后会变的如此极端暴戾。
姬千榕掩面颤声道：“阿灵，你说，人真的会变吗？”
凤幽灵点头，“会的。兴许，一开始我们都忽略了白景。”
姬千榕久久无法言语，看来姬千榕心里也有了猜测，只是一直不愿意去相信。
疫病期间将平民送出城外自生自灭，暗中调换凤幽灵等人信号旗的颜色，除去卫氏，整个若羌城还有能力做到这些的人，也就只剩下了白景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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