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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伊和许慎之不欢而散，两个人硬是在心里挖开一条河道，并且试图越扩越宽。
一想到陆伊白天的话许慎之就彻夜难眠，坐在窗边，一杯茶凉了倒，倒了又凉。
“小舅舅？”
房门被挤开一条缝，顾简一闪身钻进来，在黑夜里灵活如鬼魅。
从前喜欢半夜翻窗进许家，现在半夜来，起码不翻窗，知道走门了。
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
顾简笑：“小舅舅，还没睡呢？”
明明不久之前，她还咬牙切齿的把自己按进马桶里，现在又忽然对他这般亲昵，说不别扭那真是瞎扯。
许慎之转了个身面对她：“这么晚了，有事？”
“没事就不能来看小舅舅？”
顾简拉了把椅子在他面前坐下，明明不爱喝茶，却还是把他泡好的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许慎之没说话，看着她，等着她的下文。
顾简也不是拐弯抹角的人，客气完了就直接进入正题。
“小舅舅今天跟她吵架了吗？”
明知故问。
许慎之：“你都知道什么，告诉我。”
虽然是亲舅舅，但也是一个千年老狐狸，要想跟他谈判，手里就得有筹码。
这陆伊和那个孩子，就是顾简最新的筹码。
“我跟舅舅本来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舅舅想知道的，我肯定都会告诉你。”
她笑的狡黠：“那我想知道的，不知道舅舅会不会告诉我？”
礼尚往来，再骗不难。
许慎之轻哼一声。
“你先说陆伊的事情。”
顾简歪歪地靠在椅子后座上，姿态有些散漫：“陆伊先前是红三角的杀手。”
许慎之双手微微交叠，指腹似有若无地摩挲着，在听到红三角的时候，稍微一顿。
他开口：“陆伊很早就金盆洗手了”
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份，许慎之也很惊讶，因为他实在想象不出，像她那样弱小的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会去杀人。
但陆伊跟他坦白的时候很平静。
平静得异于常人，他不信，但也不得不信。
但是跟他在一起之后，陆伊说过不会再重操旧业。
如果，她没有突然不辞而别，许慎之一定会把她带回帝都，而她现在也一定早就成为了许太太。
世事难料，万事难测。
顾简轻笑：“她跟你说的？”
许慎之沉默。
顾简又开口：“或许我换种问法，你相信她说的话？”
混迹在红三角杀手榜的人，怎么可能纯粹又简单地把自己和盘托出。
许慎之相信，她可不信。
“接着说。”
顾简却又不肯说下去，差不多该她提问了：“小舅舅当年去过红三角对吗？”
许慎之没否认。
“去红三角做什么？”
这一次，许慎之没有立即回答，只是稍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左腿压在右腿上，双手放在胸前交叠在一起。
是一个比较警惕的防备状态。
“去找你和你母亲。”
果然如此，顾简又开口：“那你知道我母亲因为什么死的？”
他当然知道，但是他不肯说，“顾简，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既然她就是许椹的孩子，那他自然是义不容辞地保护她。
不告诉她，也是为了她好。
顾简蹙眉：“舅舅，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安分守己的人，就算你不告诉我，我也会想办法去弄清楚。与其让我多费些功夫，你不如直接告诉我。”
这些年，她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查出洛慈和许慎之许椹的死因，能为母亲报仇雪恨。
这件事在她心里积压了多年，一颗种子被种下，早就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生根发芽。
现在想拔也来不及了。
“对于我母亲的事情，我有权利也有责任知道。小舅舅这些年在帝都下了一盘大棋，暗搓搓地对付着帝都的几大家族，为的是什么？”
许慎之沉默，看着茶案悠悠升起的雾气，掉入一个记忆循环中。
一圈又一圈，揪扯着他，也折磨折他。
顾简一直在追问：“舅舅能做的事情为什么我不能做？”
她试图敲碎许慎之所有的顾忌和犹豫，她想要知道真相，她觉得自己也有能力为真相画出一个结局。
“因为这是秘密”许慎之开口：“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你母亲的所有，都得保密。”
顾简的手微微收成拳头：“我是她的女儿，也不能知道吗？”
“你知道了没有任何好处。而且”许慎之微顿，神情有些不自然地纠结：“你会恨我。”
从许慎之房间离开的时候，顾简觉得整个人的魂都有破碎。
摇摇晃晃，连路都走不稳。
一双长臂伸在她面前，投下大片阴影遮挡住她头顶的光。
“很难过？”陆修屿挑起她的下巴，指腹微微摩挲她的下巴。
顾简点头。
很难过。
因为她现在唯一的亲人，手上沾着许椹的血。
陆修屿动容，想要安慰她，但是张开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嘴笨了。
“陆修屿”
“嗯？”
顾简向前一步抱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温热的怀里。
“是舅舅，杀了我妈妈。”
她不知道这几个字是怎么说出来的。
她很像不计较，也不去责怪许慎之，因为毕竟是形势所逼，但是一想到许椹真的是死在他的手里，她就难过的没法呼吸。
陆修屿把手搭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拍了一下：“难过的话，可以哭。”
别的女孩子可以哭，需要人哄，顾简也可以。
她吸了吸鼻子，真的就哭了出来。
本来说着让她哭的人，这时候又有点不知所措，连安慰都不知道从何说起。
“为什么最后，会是许慎之杀了她，为什么？”
当初许椹被红三角的人追杀，她备受凌辱，手指被活生生地切下好几根。
生不如死地折磨，让她度日如年。
最后，是她哀求许慎之杀了自己。
顾简起初也有埋怨，为什么许慎之不救她，而是如她所愿，让她的生命就此结束。
许慎之只是抬起头，目光空洞地没有一丝神色。
他说：“因为姐姐太痛苦了。就算不死，她以后也是会一辈子都活在人间炼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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