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已经渐露出鱼肚白。
“出来的路只有一条，”万泉有些紧张，“就看王爷的运气了。”
这是楚怡含入宫后的第二日清晨，即便入宫的计划还太过仓促，但宋岭支却什么都不愿意多想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地点头说：“好。”
万泉还要再提醒些什么，但看宋岭支那毅然决然的表情，就知道此事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因此只好沉默。
几人迅速换了衣服，宋岭支手指贴上冰冷的车辕，却冷不丁一寒。
就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走。”
半个时辰后，宋岭支与风宁与两个暗部一起推着茶车到了宫门前。
西疆王宫像黑色的峭壁悬崖，危耸地张开血腥大口，吞噬着所有进宫的人。
巡逻的御林军看见了皇商的旗帜，下意识多看了几眼，毕竟万家商行曾经还是大王子的东西。但当他们看见推车的只是几个年老体衰的老人，那厚重的绸布压下来都能让他们抬不起头时，就又放下了心。
东角门不大，地面有些倾斜，几个“老人”推得很用力。万泉让他们精神着点，快步进去请太监帮忙。
宫里缺茶，贵人们心里也不舒坦，太监早就等着茶叶过来，动作也麻利，将车拉到旁边的角落就迅速开始卸货。
宋岭支伸手拉住那拴货的缰绳用力一扯，满车货物就跟稀里哗啦倒下来，险些连车都翻了。
“诶诶？这怎么回事这是！”领头太监急了，“哎哟喂这可是要给宫里贵人吃的茶！一个个怎么粗手粗脚的，赶紧把东西都捡起来，别沾了湿气！”
众人大惊失色，都慌手慌脚地去帮忙，万泉也加入进去，从车下面扶起了两个人。
“你们没事吧？”
一对眼，面前的两人已经换了人，换了从最开始就藏身车底的人。
在所有太监都没有还注意到的时候，宋岭支与风宁鬼魅般闪身进了旁边窄小宫道，一把撕开身上的外套一卷，扔边上屋顶上去了。
那外套之内是一套青黑色的太监服，腰间还别着装饰性的拂尘。
两人健步如飞，在太监们收拾好东西起身的时候，两人已经彻底消失不见。
西疆王宫小，而小也意味着逃跑躲藏的空间不大。
天色越来越亮，人也会越来越多，宋岭支已经遥遥看见了长生殿。
长生殿是整个西疆王宫最高的地方，自然也就意味着最显眼，彰显西疆帝王的权威与尊贵，此时此刻，宋岭支只庆幸它成了最明显的地标。
按照计划，两人先走冷宫。
“这冷宫倒是真够冷的，”地面的雪无人轻扫，墙角的杂草都已经有了半臂深，风宁神色古怪，“而且冷宫也不是很大。”
“西疆老王顶多算是个守成之君，身后有强大的清和氏。就算在狼群之中，他也老了，本就没有绝对的权威，又哪里来那么多宫妃。”
外戚坐大，西疆王对清和氏的厌恶虽然不曾明言，可看他对王后的态度与对刘妃的宠幸就可见一般。
“这老家伙贪心不足也就罢了，竟然敢把主意打到咱们王妃头上……”风宁嗫嚅着，忽然闭上嘴。
他仿佛听到了什么。
宋岭支一语不发。
他凝视着那长长的宫道，眼神如刀，眸底酝酿着淡淡的杀意，道：“老家伙活得够久了。”
风宁会意。
这西疆是彻彻底底激怒王爷了。
原本宋岭支并不打算要了老家伙的命，让局势平衡。但如今看来，风宁暗暗揣测，若是王妃出事，他们王爷怕是要对西疆赶尽杀绝。
忽地，一声惨叫从某个方向传了过来。
两人同时停下脚步，默了片刻，朝着某个方向翻身而过。一列御林军从前方宫道有说有笑地走过，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迹。
“是怛拢的声音，”风宁诧异，“他还没死？”
宋岭支藏身暗处，看着那一处软禁怛拢的冷宫院落，微眯了下眼，“没有拿到国玺，羊同大军也还没撤去，怛拢自然不能死。”
风宁尴尬，他差点忘记这件事。
“那我们要过去看一看吗？”风宁问。
宋岭支迟疑了一下，怛拢活着对他的好处更大，想必这人一时半会是死不了的，便道：“不必，救了含儿再说。”
当务之急，还是确定楚怡含的安全为要。
说话间，那冷宫里又传出几声扭曲的笑，像是阴诡炼狱里爬出来的幽灵，青天白日里都能笑的人头皮发麻。
风宁多听了一耳朵，宋岭支却是头也不回，心神紧绷。
然而当越来越靠近那座长生殿时，他们才发现，自己越发得寸步难行。
“人太多了，”躲了几波人，风宁紧张得都忍不住额头冒汗，“他们怎会安排这么多人在此？”
宋岭支沉吟片刻，“是朝臣。”
这些时日虽然朝堂暂无人关心，但朝臣还是会是不是入宫向怛影回报，焉知其中没有怛拢的人？又焉知这宫里没有怛拢的势力？他手底下难道就不会在宫里培养一些宫女太监为己所用？
万一这些人联合起来，要逆风翻盘也不是没有可能。这些人是防着有朝臣跟宫侍里应外合。
但如此，就大大增加了他们救人的难度。
时至正午，宋岭支面上已经有了几分阴鸷不耐，他盯着前方来来去去的御林军，心下忽地一动。
“现在正是午膳时分……”宋岭支沉吟片刻，对比京城皇宫的膳房位置，忽然转身向着王宫花园而去，“去找膳房。”
风宁怔了下，连忙跟上。
正如宋岭支所料，此刻膳房正在筹备各处贵人所用的饭食，他们找了小半个时辰才找到地方。
风宁点头哈腰，自然而然地融入进去，趁人不注意顺手拿了两个食盒，装了两道糕点就走。
提着食盒，风宁在前，宋岭支在后，两人不动声色地穿过御林军防御，慢慢走向长生殿。
有宫女唉声叹气地经过，口中念念有词。
“楚姑娘也太倔了，这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嘛，这都熬了两日不吃不喝不睡了，我看今儿，她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宋岭支足下一顿，眼中风起云涌，死死捧着食盒，被遮住的表情蓦显狰狞，恐怖得骇人。
却听那人道：“方才我可听说了，大姑姑叫了好几个人……”
晌午已经过去大半，太阳正大，宋岭支却感毛骨悚然。
他深深地吸了好几口气，才抬起头，眼神阴狠地咬牙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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