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好一切,沈肃洗了个澡,洗掉从陶琪的呕吐物里沾染上的异味,清清爽爽地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看着陶琪发呆。
他的头发湿淋淋的,直往脖子里滴水,他自己也没有发现,他看着陶琪的眼神是那么柔软。
他只开了沙发边一盏小小的台灯,黄暖的灯光温柔地捧着陶琪的脸。
擦洗干净的脸素白寡淡,没有任何脂粉的掩饰,显出几分憔悴。
她的眼下浮出淡青色的倦意,睫毛的阴影安静而美好,像是停在花蕊上的蝴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拍拍翅膀飞走。
她的嘴唇还是微微嘟着,像被雨打过的胭脂花褪了颜色,令她整张脸变得脆弱不安,没了白日的咄咄逼人。
她喃喃地喊了一声。
沈肃听清了,她喊的是爸爸。
快三十岁的女人了,居然喝醉了还找爸爸?
沈肃不由得有些出神,他和父亲的关系一向不是很好。他的父亲是画家沈从远,早年留学英国,与当地女子生下一个私生子,在女友产子的第二天就抛下这对母子逃回国。
两年后,他就娶了沈肃的母亲,再也没有回过英国。
但沈肃的母亲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从此与沈从远的关系如履薄冰。而沈肃也在父母的一次次争吵中,知道自己有个同父异母的混血哥哥。
从此,他对始乱终弃的父亲便再无亲热,甚至于,当人们大肆谈论画家沈从远如何风雅知趣,如何才华出众、风流倜傥,与妻子鹣鲽情深时,他都嗤之以鼻。
他把那些文艺的、小资的、浪漫的情趣,统统归为矫情。在他看来,理智、务实才是生活的真谛。
他不再相信那些贴在人灵魂之外的华丽标签。
但此刻,他有点羡慕地看着陶琪,她一定有个很好的父亲。
就在这时,陶琪又喊了一声:“爸!”
她躺在灯光的柔波里,身体渐渐缩成一团,好似这样就能抵挡住来自世间冰冷的恶意。
单身女孩独自在大城市打拼,还偏偏成为恶魔的目标,遭受污言秽语攻击,能不难过吗?
沈肃叹了口气,找了条毛毯来盖在她身上。
鬼使神差似的,他伸手轻戳了一下她的面颊。
她丰腴的面颊滑不留手,手指触上去像在摸一块微微融化的上等黄油。
沈肃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忙熄了灯逃回卧室。
他躺在床上,突然轻声道:“5417,你说我是不是中邪了?”
回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和客厅里陶琪绵长的呼吸。
陶琪醒来的时候,只觉头痛欲裂。
鼻尖陌生的气味和咖啡的香味,像轰炸机一样将她从沙发上炸了起来。
她慌乱地环顾四周,房间的陈设她很熟悉,是隔壁沈肃的家。
沈肃的家?她为什么会在沈肃的家,还躺在他的沙发上?
她瞬间睁圆了眼睛。只见原木小饭桌前坐着气定神闲的男人,他正跷着二郎腿,喝着一杯速溶咖啡,翻着红皮封面的《乌合之众》。
听到动静,沈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昨晚醉得一塌糊涂,吐了一地,我都替你弄干净了。”
陶琪迅速低头,只见自己衣着整洁,身上居然还盖了一条奶咖色的毛毯。
她忙跳下沙发,慌乱地理了理头发,用手指揩了揩眼角,心里暗自祈祷,千万别花了妆。
“那个……昨晚,你照顾了我?”陶琪有点尴尬地问。
沈肃将目光从书上挪到她脸上,见她脸色青白,一副宿醉未醒的样子,忍不住叹口气:“我说,你能有点防人之心吗?杨振宁、默多克哪个不是七八十岁了照样泡妞?你再单独和男人喝酒,下次就真躺垃圾堆了。”
沈肃话说得刻薄,可是陶琪这次选择承他的情,知道他是一番好意。
他不像周允,觉得男人作恶,都是女人招的。他只是客观地陈述事实,并告诉她男人多大年纪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她接受他的警告,头一次对沈肃挤出个感激的笑容。
“真不知你昨晚吃了啥,整栋楼的人都被你的呕吐物臭醒了。记得赔我一套清洁工具,扫帚、簸箕和拖布。”他一点也不被陶琪的笑容收买。
陶琪垂着头,不敢拒绝,诚惶诚恐地点着头。
“真该让周允看看你喝醉了有多丑,看他还会不会对你神魂颠倒。”沈肃继续挖苦她。
陶琪被他说得心中一痛——周允之前那么喜欢她,喜欢到一靠近她就能听见他失控的心跳。
可是又如何?
分手连个像样点的理由都懒得找,便不再联系她了。
大城市的男女分手比相爱容易,人人都太过自爱胜过爱人。男人疏远一个女人连借口都是现成的——忙。
而女人呢?谁也不愿意转三趟地铁去看一个人的冷脸。于是,一段火热的关系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噗”的一下就熄灭了,只留下一道残烟,被忙碌的汽车尾气一搅和也没了。
她抓起桌上的手袋,逃也似的飞奔回了家,“砰”地关上门,将手袋往玄关处一挂,便直冲浴室。
巴洛克风格的铁架上放着的镜子,从来都明察秋毫,照出她宿醉后的脸。
还好,她的脸上干干净净,除了憔悴青白,微微浮肿,倒还看得过去。
干净?她愣了一下,她明明化了极精致的妆。电光石火间,她脑中闪过一个模糊的记忆,似乎有人温声细语地哄着她喝水,又用热毛巾替她擦脸和手,最后还把暖和的毯子盖在她身上,掖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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