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鬼神舞
仅仅过去一秒钟，那条动辄山摇地动、把这里搅得天昏地暗的“无头怪鱼”就这样活生生地整个进了妇人的深渊巨口！
简直是荒诞！
然而这又是不争的事实——
那怪鱼起初还在妇人的血盆大口中拼死挣扎，大有要冲出巨口、翻天覆地之势。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它在妇人口中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小，洛尘眼睁睁地看着妇人鼓鼓囊囊的腮帮一点点瘪了下去。
壮观又残暴、真实却荒诞……这样的画面简直是举世难寻！而蜷缩在一个小小的石洞里的十六岁少年洛尘竟隔着赤红的血幕目睹了事情的全过程，可想而知他受到精神冲击有多大！
待洛尘好不容易缓过神来，能看见的只剩下了妇人那颗高悬在空中的硕大头颅了。吞下那样的庞然大物对妇人而言如囊中取物般简单轻松，现在她的两颊没有了一丝一毫的鼓起，仿佛那条无头的怪鱼根本就不存在、一切都只是洛尘的臆想。
当然，从山崖下悠悠传来的一声长啸证明了洛尘还没有患上妄想症——
“落头氏！回来！”猿面蛇尾的异兽声如洪钟，震得与它相距百尺的洛尘都心底发毛，“那怪鱼并未死绝，速回百鬼卷！”
被称作“落头氏”的妇人看上去很是享受吞咽怪鱼的过程，在听到异兽的催促后飞了个白眼以示不满，但还是按照吩咐缩回了悬在空中的百鬼卷轴。她的速度快到洛尘只能察觉到一道白光从眼前飞过，再想定睛细看时只能瞧见空旷幽深的巨谷了。
滴答——
滴答——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淅淅沥沥下着的血雨逐渐小了，挂在石洞前的红帘也随之散开。熹微的阳光透过弥漫在谷内的血雾照进了昏黑的石洞，凝上了一层血膜的石壁在光下闪烁着细碎的微光，像是熠熠生辉的红宝石。
确实是很美，但是泛着让人窒息的腥臭，洛尘被熏得胃酸倒流，只觉得恶心。他稍稍挪了挪身子，拖动着僵硬的身子僵硬地朝石洞外爬去，试图呼吸到稍微清新点的空气，顺道察看山崖下的动静。
现在巨坑里只剩下洛尘与那头猿面蛇尾的异兽了，后者正在山崖下死死凝视着慢慢收拢的百鬼卷轴，眉头紧蹙，神色严肃。洛尘的视线也随之转向那看起来相当有年代感的浩大卷轴——
擐甲操戈的无头人、鬼火缠身的黑色恶犬、手执断刃的傀儡人偶、周身萦绕黑气的白发男子……形形色色的非自然生物漫步在老旧的古建筑间，大大小小有百余只，或追逐打闹，或彳亍独行，举止与寻常人类无异。
洛尘这下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先前会觉得这幅古图不对劲了，原来图中绘制的鬼怪都可以自由活动！
他不懂什么咒术神法，只能根据在人类聚居区听闻的传说猜测那是用来封印各路妖魔鬼怪的法器，卷轴上绘着的魑魅魍魉应该都是真实存在并且可以从图中走出来的。
不仅如此，洛尘还注意到，古图的中央绘着一座木桥，而立于桥上的和服女人正是吞下“无头怪鱼”的落头氏！
她的周围聚了一圈小鬼，几乎所有的鬼怪都在往她所在的那座木桥汇聚。木桥下方是条极为宽阔的黑河，那条“无头怪鱼”被数百条锁链紧紧捆在桥下，正在黑黢黢的河水中拼命翻腾。而桥边的鬼怪们已经搬来了大鼎，看样子是想把怪鱼作为食物吃掉。
洛尘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可怕的东西……他们……他们竟然也下得了口！
但他又很快意识到自己是在以人类的方式看待问题，那些在卷轴里活动的家伙虽然有部分是人的形态，但总体而言与森林里的飞禽走兽无异，估计在他们看来茹毛饮血都是正常行为。
鬼怪从来不需要讲人性，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是人。
鬼怪们兴奋地聚在黑河边，像狩猎一般将“无头怪鱼”团团围住，不约而同地掏出各自的法器朝怪鱼袭去，没有任何迟疑，好像凌迟那怪鱼就是在进行一场愉快轻松的游戏。
古图中央很快便染上了一抹赤红的色彩……
洛尘胃部一阵阵地痉挛，他强忍住想吐的冲动闭上了眼，然而脑海中那一幕幕血腥画面怎么也挥之不去。
这不是正常人能够看到的东西，这不是正常人应该看到的东西！
残忍而惊悚的画面不停地在洛尘眼前浮现，他可不想留下心理阴影，索性甩甩晕晕沉沉的脑袋，朝石洞深处退去，打算先用治愈能力疗伤再想办法逃离这天坑。
然而就在洛尘开始向后挪的那一瞬间，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哗啦啦！”
几乎就要彻底收拢的卷轴突然剧烈抖动，两条向中央聚拢的木轴一下被震开。那头死死盯着卷轴的猿面蛇尾兽见此情景迅速去收卷轴，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古画已经重新暴露在了空气中。
幽黑的河水直直地冲上泛着血色的云霄，绑在桥桩上的数百条锁链扯着木桥沉进了河底，底部燃着熊熊烈火的青铜大鼎轰然倒下，聚集在河岸的鬼怪们乱作一团，叫嚷着、推搡着、追逐着、躲闪着在天上地下满世界乱窜！硝烟弥漫、火光冲天、屋舍倒塌、樯倾楫摧，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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