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宫外，雨淅沥沥的下着，最近不知为何北商的雨似乎特别的多，总是一阵一阵的连绵不绝，已然快到午时，天气却还是阴得似是尚未黎明。司马焘此时坐在案几之旁，望着窗外滴落的雨滴，滴答滴答，思绪已然飘远。昨日他同锦钰在一起的场景和感受总是萦绕在心头，本来每日里诸多的事务，已然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的太多，可今日他却不由自主的将一切都停了下来，开始思索以后的路该如何去走。
昨日的事本就是意外，是他人生轨迹中的一段插曲，他庆幸也同时慎重着，他知晓锦钰的个性，一旦交托，便会一直走下去，但是于玄灵族中，她的担子，同他此时的身份，他们其实都是负重前行之人，很多事情他需要做在前面，将所有的风险都降到最低，比如，他的后宫，他可以不在乎华夏九州诸国的满意与否，只在乎她的感受。
沮渠燕得到召唤前来之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幅场景。司马焘坐在案几之旁，面色清冷依旧，但眉眼间似是多了几分温润的水意，他的身形挺拔，容颜俊朗，整个人若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水雾之中，这是她不曾看到过的司马焘的另外一面。
沮渠燕不敢打断司马焘的思绪，只是乖觉的，默然跪在他的面前，深深的伏下身子，一动不动。
半盏茶的时间过去了，司马焘方抬眸望向地上匍匐跪着的女子，启口道：“燕昭仪，你来北商的时间不长，胆子却不小啊。”
司马焘的声音虽不大，但沮渠燕却恍然间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在他的话语中，带上了丝丝的冷意，她身形未动，只低声道：“臣妾知错了。臣妾犯的是死罪，但是陛下扪心自问，这样的结果，是不是陛下所期待的？”沮渠燕咬咬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了一些。
司马焘看着沮渠燕，半响道：“燕昭仪，就因当初在蛮族时，我同你有些交情，你就如此的胆大妄为起来，你可知昨日的事情，我若是宣扬出去，你将给自己，甚至是北凉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沮渠燕听到这里，身形微微颤抖，她抬起头来，上半身挺直，直视着司马焘，稳定了心绪，缓缓启口道：“陛下这些年称霸华夏九州，诸国皆甘愿俯首称臣，只要是您想做的，北凉又能如何？可是陛下，沮渠燕虽只是个女子，既然来了北商，自然要为家国做些什么，我知晓陛下心仪的女子唯有锦钰而已，只可惜她的身份和今时今日的地位，即便是陛下这样尊贵的身份也是有些触碰不及的。”
“当年，我便看出来陛下同锦姑娘间的情谊，本以为你们将来定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直至今日我才知晓现实不光扯乱了我的生活，便是你们也一样冲不破这样的枷锁。”沮渠燕说话时，再没有前几日的羞涩和半分的惧怕之意，在无形中，她竟已恢复了当初那个敢说敢做的女子的模样。
“昨日的事情，我做了就是做了，但我不觉得自己有错，你们之间的事，若不是我如此冒险的推上一把，陛下恐怕此生都只能不断的压抑着自己，去做那个无血无肉，称霸九州的男人，而那看似风光的位子，其则冷得不足为外人道矣。”
司马焘似是没想原本说话做事畏畏缩缩的燕昭仪，此时竟然完全似换了个人，他清冷的面容上竟牵起了淡淡的笑意，他放下手中的茶盏，望着沮渠燕，缓声道：“燕昭仪到是直言快语的，说出了心里的话，只是你觉得昨日的事我该是感谢你了？”
沮渠燕跪着的身形更加的挺拔，倔强的不再言语，她知晓今日之事，全然在武帝的一念之间，她本来就是在进行一场豪赌，若是胜了，她此行的最终目的已然达到，若是败了，固然嫁于司马焘之事，白耗费了声名，但看目前司马焘的意思，她也决然得不到他的丝毫宠幸，不过是原地踏步而已。
司马焘注视着沮渠燕许久，终是叹息了声，摇摇头道：“沮渠燕啊沮渠燕，我此时不得不说你赌对了。若然我处置了你，我和锦钰之间的事便绝然再无可能，如今我便满足你的心愿如何？现下我能给你的承诺只能是若然北凉至此不再做出招惹北商之事，我北商的天策军五年内不再向北凉动兵，如何？”
“这也是我能给你的最大的宽限了，你若还想要更多的话，那便连此都当我不曾许诺！”司马焘似是看透了沮渠燕的心思，是以将所有的口子都封死了。
沮渠燕愣了一愣，已然知晓此时再多说亦是无用。如今诸国局势纷乱，北商作为北方的霸主能够如此承诺，已然是司马焘能够给到的极限。
“沮渠燕多谢陛下！”沮渠燕此时端正了身形，缓缓而郑重的下拜。
外面的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沮渠燕刚刚退了出去，司马焘拿起手中的桃花纸笺，总觉得有些话说不出口，但却可以写给锦钰。原先他对这种颜色的纸笺不甚喜欢，觉得太过花哨了，此时不知为何却觉得若用此书写，锦钰收到之时，自然能感受到他的情意。
司马焘默然了半响，提笔开始认真的书写起来，他只觉得此时想说的话太多，手下的力度和速度都有些跟不上，正写着，宫外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司马焘抬首，只见素日里伺候的小太监，在门口畏手畏脚的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进来，似乎欲言又止。
“什么事？”司马焘挑眉，若做平日，他定然不喜，可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是以开口相询。
小太监见武帝发话，忙上前几步跪倒在地，道：“陛下，影阁那边有人派来送来了书信一封。”
司马焘听到影阁两个字的时候，眼前一亮，声音有些急切的道：“快，拿过来给我看看。”
小太监微微一愣，很少见到司马焘清冷的声音略带了几分急切之意，急忙爬起来，将书信双手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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