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
崔笛春站起身，向着谢有青缓缓跪下去。
“你这是做什么？”谢有青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门外看了一眼。
门外就只有两名侍女候立，没看到有其他人走动，这些侍妾们也不知是从哪处取的经，动不动就要跪一跪哭一哭。
“笛春想请王妃做主。”崔笛春面色平静，像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笛春的身世从没对别人提起过，如今同王妃说，并非借这个做什么文章，只是想请王妃能够垂怜。”
说起来……谢有青似乎真的不太清楚崔笛春的底细，当初请郑灵运来画美人图，也是想借这个机会集中看一看南阁里这些侍妾们的档案，这些人当中或是被顾行舟仗义出手买下，或是有人转赠，或是因为假戏真做跟定了他，所有人的底细都写得清清楚楚，唯独……
崔笛春的档案是空白的，档案里面倒是夹了一张卖身契，但上面字迹模糊，根本分辨不出来究竟都写了什么，甚至都没有按过手印的痕迹。
“崔姑娘请说。”
“好教王妃知，”崔笛春敛了眉目，目光落在地上，再开口的时候又缓缓呵出一口气，像是夹杂着百般的无奈，“我姓崔。”她说。
崔笛春自然是要姓崔的，只是她在这时候忽然刻意提起，那么这个姓氏就有些说道。
能将这姓氏专门拿出来说道说道的，除了博陵崔氏，还有清河崔氏，只是不知道崔笛春是同这两家的哪一家有关系。
“想必王妃已经猜到了，”崔笛春慢慢抬起头，因为位置的关系，她一直是仰视的，这样就显得她神色楚楚，令人生怜。
“我本是清河崔家的人，我的父亲在崔家同辈中行三。”
“你既然是清河崔家的女儿，又是为何进了晋王府？”谢有青奇道。
若是清河崔家正儿八经的姑娘，怎会委屈了她来给顾行舟做侍妾？
“我虽然也是崔家的女儿，可母亲却是被养在外面的外室，父亲有意将母亲接回崔府，怎料大娘子不同意，始终不肯承认我们的存在，后来更是趁父亲外出的时候，派人找到了我们母女的住处，然后……”
说到这儿啜泣了一声，“大娘子假意对我们说，她同意母亲进府，让我们立刻跟着她回去，什么东西也不用准备，府中一切都有，我那时候想着……做崔家正正经经的女儿总比做一个不肯被承认的外室的女儿要好，母亲原本还有些犹豫，但被我一说，又动摇了，之后我们跟着大娘子上了马车，谁知道……”
她的眼中漫上一层恨意，“大娘子并不是来接我们回府，而是直接将我们迷晕了卖给了牙婆，等我醒来的时候早已经与母亲分开了，母亲不知所踪，我又不知道自己会被带去什么地方，我那时候心灰意冷，只想着等到能脱身的时候就自我了断，我当时差一点就自尽了。”
“但是你遇到了王爷。”谢有青提前猜到了她的剧本。
“王妃说的极是。”崔笛春点了点头，“王爷见我可怜，问我家在何处，想要送我回去，可我想着……天大地大，我早已没了家，又有什么地方能去？”
“所以你就被王爷带回来了？”
崔笛春又点了点头，“我后来偷偷去问过那牙婆，可她却说只从别人手上买下了我，并不知道我母亲去了何处，我想求王爷帮我寻找母亲，可又怕因此引出无谓的事端，就只是自己私下里托人悄悄寻找。”
“你今日来找我，是因为你找到母亲的行迹了？”
“正是。”崔笛春重新俯身拜下去，“妾身虽是王爷的侍妾，却也是一个与母亲分别多年的女儿，如今王爷已不再需要妾身，可母亲定是需要我的，妾身恳求王妃垂怜，放我出府与母亲团聚。”
“你说的可是真的？”谢有青并非是不相信她，只是为求保险，总要再三确认。
“千真万确！”崔笛春又磕了一个头，“妾身无意同王妃争夺王爷，妾身只希望王爷同王妃一切都好，妾身也就放心了。”
“好，”谢有青对于她后面说的话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而是对她说，“你同母亲团聚本是一件好事，但之后山高路远，你一个人恐怕还有些吃力，这样吧，我派个车夫给你，路上有他护送，总会安稳些。”
“王妃的好意，妾身心领了，只是车夫就不必了，”崔笛春婉言拒绝，“寻人本就不易，妾身这些年得王爷照拂，攒了好些银钱，有这些就已经足够了。”
“你既已经做好了准备，我便不勉强了，路上注意安全。”
“多谢王妃。”崔笛春站起身，又向着谢有青行了一礼，“那……妾身就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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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六，崔府君生日。
一大早就见顾行舟兴冲冲地催她快着些，说是今儿崔府君生日，去庙里进奉贡品的人特别多，又说去年有人供奉了一盘被做成八仙过海的面点果子，惹得旁人直眼红，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专等着今年一鸣惊人。
“崔府君祠自然是要去的，但殿下说的那地方总也是去不成，我实在是怀疑那地方到底是不是当真存在。”
谢有青说到这儿开始数着之前过去的那些日子，“先前是为了准备端午，殿下说过了端午就去；之后出了清辉郡主那一档子事，少不得又要耽搁过去；后来又有挚友回京，殿下需得去接风洗尘，再后来……”
顾行舟慌得去掩她的口，“是我失了信，但我保证，这次绝对不会再出问题了，等从崔府君祠回来，咱们就不回府，直接往那边去，还请王妃再信我一次，我保证，王妃到了那边，一定会非常满意！”
这样说的时候又小心翼翼地去观察她的表情，生怕哪里惹她不高兴，再也不信他了。
谢有青拉下他的手来，“我这才涂的口脂，倒是被你蹭掉了不少。”
顾行舟笑着拿过口脂来，“夫人别恼，我这就来为夫人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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