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心虚却为哪般
某日里，王振如常拿山菌上市集去贩卖，突然碰到了滂沱大雨的阻隔。
淋湿了身无所谓，背蒌中的干菌可是一个月的辛苦，不容有失，万不能淋湿半分。
他冲进了一家客栈的门廊下。
慌里慌张下，差点儿撞到了一双女子的身上，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惊叫逃避。
身穿红衣，看起来年龄较小的女子，更是直接躲到了一袭素白的那个身后。
显然给吓得不浅！
王振拨去外衣上沾着的水滴，正色作揖对那两女子说，
“小生这厢有礼，惊吓到小姐们，实在抱歉！”
知道他是无意中的行径，白衣女子刚想作答回礼，却被那红衣的女子用双手推往一边，
“莉莉姐，别理这人，看样子就是个山里下来的土狗子，一点礼貌都没。”
这话，让王振不免尴尬。
他没再吱声，而是沉默地走到一旁，低头去看身上补丁很多的靛蓝布衣。
心里已然明白对方嫌弃的缘故。
常年钻山洞。
每回都要增加几处破损，现在这衣服早已褴褛得过份，如果加几个袋子在上面，估计能扮九袋长老。
除了苦笑，还能干吗？
雨，下得有点大！
黑压压的雨云也不想离开，想必它恋上这个小小的县城，想陪对方擦耳磨鬓多一会。
这让王振不免有点担心，“收山货的人看到这情况，会不会都回去了？”
这种天气没多少人愿意收干货，潮湿的水气会其增加重量，收回去也不易保存。
但既然已背出来了，再背回去则相当费力劳心，倘若能早点卖出去，价格少点也无所谓。
正焦虑万分的时候，他听到旁人在说话，
“这不是上次玉泉寺中的那位小哥吗？那段句子现在可弄懂了没？”
这话让王振的心里一紧。
马上循声看去，是一位学子模样的中年男子，他刚进来避雨。
对方正拱着手相看着他。
王振的表情慢慢由惊讶变成热情澎湃，他豁然记起，上次在寺里请教过对方一段深晦难明的古律言。
亏这人还记得他。
学问之为学问，首先要先学会问！
王振常做这种狗血的事，徘徊在寺里的休息区，看见有学问的人就上前请教。
因他请教得诚恳，问的也显水平，倒有不少人愿和他交谈。
当即大喜！
什么干货，什么草药，什么下雨，通通先放一边，把篓子往干燥的地上一放，马上拉着那人热情交流周公、庄子去了。
一聊好久，待那人口水干涸，赶紧逃窜。
王振顿觉又没事可做了！
给唐僧附身的他四顾了一下。
这雨下得太久，屋檐之下避雨的人们大部份已然等不及，逐一跑进了雨里。
此时泛着灰黄色泽的松木走廊下，只有他与那两个女子在尴尬对望。
顿时忘记对方早先嫌弃他褴褛的衣服，和无礼的举止。
不过他真的也不会去在意这些，打小就没穿过没带补丁的衣服，自然能穿就好，有什么好在意的。
可能是刚才的老子，也可能是孔夫子，或者是庄子，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子在作孽！
突然给了平素看见女子都会低头相避的王振那么一丁点勇气。
让他此时笑得灿烂去搭讪，
“背着干货怕打湿，才不敢走。”
“你们两位手里拿着油雨伞，雨又小了这么多，怎么一直不离开？”
对于王振所说，白衣女子初时很错愕，随既她尴尬地笑了笑，用油雨伞指了下她的脚下。
那是一双鸳鸯团花锦绣布鞋。
王振看了一下街上积水横流，挠着头无奈地笑了。
时光冉冉！
越焦急，越是慢滞！
“这雨好像一天都不会停了。”
突然之间一把油雨伞给递到了眼前，王振疑惑着，没敢去接。
白衣女子却轻巧的把伞放下地上。
此时她和红衣女子早已脱下布鞋，提在手里，两人朝王振窘笑了一下，共撑一把雨伞跑进了街里。
两双白晳脚丫扬起白沫纷飞的水花，一路往前舞躏，消失在浓雾雨帘中。
把伞提在手里。
王振看见伞柄处赫然雕刻着“香霏阁”几个小篆。
这处地方王振当然知道。
往集市的路上会经过，数栋高楼围聚在一个大庄园里，重雕飞檐里是一个莺歌燕舞、灯红酒绿之地。
这种高消费的地方与他不搭干，没啥好顾虑的。
将背篓背上，把油伞打开，冲进雨里，王振焦急向集市走去。
约两周之后，背着新的干货重回市集，王振几经犹豫下终于鼓起全身的勇气，用他颤抖惶恐的手，去叩响这扇朱红铜璜的大门。
本想把伞一还了之，逃之夭夭。
开门的老妪在了解了情况后，收下了伞，却热情洋溢地和王振聊起了干货的行情，
“你这菌多少钱一斤，干笋呢？”
更是领他前往厨房。
她看见这全身补丁的小伙子老实巴交，便想帮他推销一下干货。
管厨房的吴嫂一看，质量很好，报出的价格也便宜过街上采购的。
马上去说，
“以后你有多少，给我这送多少，来一趟不容易，会让人现结款给你。”
王振当场乐得手舞足蹈！
回到寺里后，更是把别的和尚们挖采的那些，一并收购带往香霏阁里销售。
那个月，可说是王振活到那么大最为富裕的一个月！
“好吧，潇洒一把。”，王振走向了旧衣物店。
在荷塘里捧上一捧水把脸洗一下，把洗干净了的头发拢起来束起，青巾往上一扎，再配上这件刚买的旧青衣。
水塘里的倒影五官长得非常好看，果然人还是要靠衣装。
王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也算得上是个帅哥，还是帅到冒泡的那种。
这衣服，当然舍不得穿，得留到过年。
或是去赴考。
（树铃君推了下眼镜，语气轻蔑，
“幸好和尚们大多懶惰，吃饱便等撞钟上功课，不然王振在采购山货的路上越走越远，成了大商家，就不会有这故事诞生了。”
“更幸好他帅到冒泡，不然也不会在后面成为太监，也没树铃君什么事了，所以劝各位自认为是帅气的小哥哥们，好自为之，祝你们都是上上签。”
狗头保命！）
每回送干货到香霏阁，门一开。
王振的心里就有点小紧张，是那种又有点怕，又期待着什么会发生的感觉。
像做了賊！
但他又不知道做错什么，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奇怪，他也说不上个为什么。
直到某天，当他被佘嫣红堵在厨房门口的时候。
才明白了心虚为哪般！
佘嫣红把手一伸，“终于找到你了，哼，把我姐的油伞还来？”
王振一脸懵逼，“这伞不是早就还了吗？”
“没还，那伞我姐已赔钱给阁里了。”
没去解释，他往怀里掏出不容易赚的小半吊钱，乖乖给了嘟着嘴的她。
调头就走，心里想着，“原来是欠她一把伞啊。”
心渐安稳，不再紊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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