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大夏初年曾兴起早嫁风潮，那是因为战乱初平，人口稀疏。如今正值盛事歌舞升平的，京中人就算是一般贫民，也多会将女孩子留至及笄才出嫁。官宦人家疼爱女儿的，十六七出嫁也多的是。梁鸢到十月底才十四，这么急吼吼地送去林国公府，京城中不知要翻出多少闲话了。
梁昌一想也明白过来，不觉有些头痛。总不能再把人送回桐城去吧？
梁鸢见梁昌眉头紧皱，淡淡地开口：“父亲，不知道女儿究竟做了什么？您这么容不下我？小时候将我送至东山寺，后一直跟在祖母身边。现在好不容易能到父亲身前尽孝，共享天伦。父亲却偏要我嫁人。若您不喜欢我，厌恶我，请对女儿直言相告。免得女儿心存幻想！”
“你胡说什么！”梁昌被戳中心事，额头上都爆出青筋来。他扭头看着自己的女儿，冷声道：“你做过的事情，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这样吓唬自己的亲生父亲，便是我将你逐出家门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梁鸢道：“父亲的决定自然不会有错。”
秋氏忙道：“哎呀三姑娘，你父亲又不曾要责罚你，你何必这般倔强？快想你父亲认个错，这件事也就揭过去了！”
梁鸢冷冷地看着秋氏：“你少在这里假惺惺的！”
梁老太太听得梁鸢声音里掺杂着一丝嘲讽，不觉暗暗叹口气，“老三，张嬷嬷的事，阿鸢一早就告诉我了。”
“什么？”原本怒火冲天的梁昌吃了一惊。他一心认为梁鸢是为了云氏的死闹出这么多少事。可是竟然已经告诉了母亲？那件事母亲和自己联手隐瞒下来，若是母亲知道，定然不会让阿鸢再查下去的。
这件事情，有些不对。
看到儿子终于察觉出来，梁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张嬷嬷说她是孙子欠了赌债，思来想去只能找阿鸢，用一些往日的消息来换钱。阿鸢老实，听到后吓得不行便来找我哭诉。说起来当年云氏怄气自尽的事，咱们也该告诉孩子了。”
梁昌没想到梁鸢竟然将这件事告诉了梁老太太，更加没想到梁老太太提到云氏之死。
怄气自尽么？
梁昌有些惊愕地看着母亲，却见母亲深沉的面容上露出怒容，深沉的眸子严厉地朝自己看来。
张嬷嬷一直在母亲的陪嫁庄子上，怎么会来到阿鸢，还是她亲自找过来的？
那边秋氏听到梁鸢竟然提前将这件事告诉了梁老太太，也是一脸不可置信。怎么会这样？她不是听到自己母亲的死不该生出疑问么？不该自己调查的吗？难不成梁鸢真的铁石心肠，不将云氏的事情放在心上？
秋氏看向梁鸢，见梁鸢仍是一脸平静地站在下首，面上没有一丝的波澜，仿佛他们在讨论的不是自己的事情。
秋氏心念电转，飞快地想着自己的疏漏。
那边梁老太太已经开口：“我觉得很奇怪。毕竟张嬷嬷一直在我的陪嫁庄子上，接受我的看管。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出来。”梁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秋氏一眼，接着道：“阿鸢年纪小，有没有母亲在身边，难免被有心人算计。她不方便去查，那是我的庄子，我自然能够查出来张嬷嬷之前跟谁接触过。不查不知道，原来庄子上的庄头小儿子在姥爷身边做小厮，女儿女婿替秋氏管着店铺。是秋氏身边的红人。”
秋氏的脸唰地白了，指甲狠狠刺入掌心，面上却带了几分惊愕和委屈。“老太太，老爷，这些人全都府上的家生子，都是深受老太太信任，我这才委以重任的。”
梁昌也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暗示，一时间沉默下来。这件事情说起来是有几分蹊跷，更像是冲着阿鸢来的。梁昌不动声色地看了眼秋氏，见她神色惶恐，又不似作伪，一时间也犹豫起来。
梁老太太看了，冷笑一声。对着周妈妈点了点头。
周妈妈立时就从里间提出个人来。
那婆子四十多岁的样子，穿着枣红色的衣衫，手腕手指上皆戴着金手镯金戒指，发髻间簪了支金钗。显得富贵又俗气，圆胖的脸光洁，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乡下财主。
婆子一进来，就跪在厅下。
秋氏的脸色却又是一变。
梁昌仔细打了婆子一番，却不认得，不由面露惊诧，“母亲，这是？”
“这便是你书房书童听风的母亲。我陪嫁庄子庄头的老婆周刘氏。”
梁昌皱着眉头，问她道：“周刘氏，张嬷嬷为何能够随意地出入庄子？”
周刘氏低着头伏在地上，虽然面带惊恐，却没有困惑惊讶，显然已经是知道自己被叫过来做什么。她砰砰砰地对着梁老太太磕了三个响头，声音里带了一丝哭腔：“老太太，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钻了人家的套了……”
梁老太太道：“你慢慢说，说清楚。这件事虽然是你的错，但是幕后主使才是罪大恶极。你招供，还能给你留一条活路，不然你全家都去庄子里做活。”
“是是是，奴婢说的全都是实话，不然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说起来都是奴婢的女婿不好，当初太太做主将女婢的女儿嫁给了她店里的大掌柜。可是成亲不久太太就说女婿做假账，贪墨了店里的钱财要交给官府。女婿女儿求到我这里，女婢只好豁出老脸去求了太太。想着我们自己把钱补上也行。太太却问起了张嬷嬷的事，又说我小儿子在老爷书房当差当得好，做书童埋没了……太太给了我们一千两的银子，也是我利欲熏心，就将张嬷嬷的住处告诉了太太。太太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叫张嬷嬷的孙子欠了钱财。叫我鼓动张嬷嬷去求三姑娘……”
“你胡说！”秋氏一个箭步冲到周刘氏面前，捂着心口浑身发抖，“你……我看你是老太太的陪嫁，特意抬举你，将你的女儿嫁给我铺子大掌柜，可是他们不知廉耻，竟然敢贪污店里的钱，我一时心软，没有报官。却养出一群白眼狼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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