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宋泉这般拒绝，五皇子有些惊讶。能够留在五皇子府，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宋泉一个小小举人，竟有如此心境。五皇子一面觉得有趣，一面又觉得心安，对方应不是故意来讨好他。“也好，不能耽误宋公子仕途。我叫人抓好药送到您府上去。明年春闱乃是大儒韩文敏主事，我这里有他亲自作出批注的四书，也一并送给宋公子，全作这次的谢礼。”
韩文敏为人古板严厉，对自己写的文章很看中，精挑细选才会发行。
宋泉知道这套书的珍贵，目光当中流露出几分激动和感激。“多谢殿下。”
五皇子捕捉到了他的波动，也笑起来。
等出了宋泉的房门之后，五皇子看着身边默然不语的杨公公，道：“他真的是宋攸的侄子？”
“是的。宋攸弟弟的孩子。宋攸无子，便将父母双亡的宋泉接到自己家中抚养。没想到宋攸夫妻也是福薄之人，没几年也双双撒手。好在留了些薄产，宋泉能勉强度日。他读书读得好，此前一直投靠明霞书院一个女先生，那位是她婶娘的表妹，对宋泉多有照顾。而宋攸之前的部下，现任的礼部侍郎对宋泉也很欣赏，常带在身边做事，以子侄相待。昨日寿宴，宋泉就是跟着礼部侍郎一家入的宫。宋泉于两年前外出游历，最远到达南疆地带，想来知道些南边花草，也是正常。”
宋泉也是世家子弟，这些身世行迹很是好查。五皇子本就对他没什么怀疑，不过是照例查清楚身世。
听了之后，也没再说什么，“只等他蟾宫折桂，到时候，他就会清楚朝中有人，是多么方便的了。”
梁鸢自林子峥离开之后，便回到房中，将母亲留下的书拿出来。
书中有详尽的祛疤药方，她仔细看了，除了一味药比较难弄到手之外，其余都是寻常药材。
梁鸢将药材誊写，叫人拿去购买。又仔细研究着其他药方。
红玉膏和养颜膏都有草药成分，是以制作药膏对梁鸢来说并不算困难。
几日里她都足不出户，埋首制作药膏。
京城里的谣言满天飞。
余阳公主的脸毁了，相貌恐怖骇人。没有成家的世家子全都惶然惊悚，怕被皇帝选中做了余阳公主的驸马。曾经围着余阳公主大献殷勤的年轻公子，许多都慌不择路地定亲。
宝光阁梁家的东西有问题，已经被皇帝查抄。生意一落千丈。梁鸢制作的养颜膏和红玉膏，也都无人问津。尽管许多人知道梁鸢或许无辜，但万一就殃及池鱼了呢？
惠和公主选定了一名伴读，大家纷纷打听是谁……
种种流言四起，却都不影响梁鸢的膏药。
十天之后，她的药膏终于制成，叫林子峥捎进宫中给惠和公主。
至于效果，梁鸢也不太确定。但至少不会更糟糕。
年关将至，京城之中到处都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梁府当中也都开始忙碌过年的事情。往年梁大太太还会叫小辈们接些差事练练手，但梁二太太却不敢请梁鸢，怕被梁鸢分了手中差事。每天忙得晕头转向，也只有梁芷能替她分担点。
她不叫梁鸢帮忙，梁鸢也乐得清闲，只等着坐享其成就好。
陛下要在元宵节为余阳公主选婿的事情沸沸扬扬，连梁二太太都紧张起来。
“我家栋哥气度不凡，不会被皇帝看上吧？”梁二太太紧张兮兮地道。
若是往日，能被公主瞧中，梁二太太非放几日鞭炮不可。可如今关于余阳公主样貌之事，越传越离谱，梁二太太唯恐委屈了宝贝儿子。
梁老太太瞪她一眼，虽然她也不愿孙子受此等委屈，可皇家的事岂是能这样议论的。
梁鸢啼笑皆非，“祖母，二伯母，余阳公主的脸上是有些瑕疵，可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严重。当日中毒，公主一时没忍住用手挠破了些疹子，怎么好像就毁容了呢？”
梁二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侄女当日也在场，见过余阳公主的伤。忙道：“真的没事？”
梁鸢笑着摇头。
梁二太太还是有些疑虑。
梁老太太看不过去，道：“是皇帝准备招你儿子做女婿了？整天想这些有的没的，老二快要回来了，有空还不如多想点正事。”
梁二太太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也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不过在母亲眼里，自己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被皇帝选中也没什么稀奇。
不过既然余阳公主只是脸有微瑕，那么……梁二太太又想入非非起来。
新年将至，大雪纷纷。
梁二老爷也终于赶在除夕当年进京。
梁鸢已经记不清自己二伯的样貌了。
前世里，梁鸢来京，梁二老爷却又因罪被贬斥，早就离京万里。
故而梁二老爷进门之时，梁鸢稍稍愣了一下。
翠绿色的衣袍，衬得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梁家人都有副好皮相。梁大老爷经年酗酒，稍微收拾一下都不错，更不要说保养得益的梁二老爷。虽不如梁昌那般俊雅，也当得起相貌堂堂四个字来。
梁二太太早已经红了眼睛，和三个孩子拥上去，围着梁二老爷。
梁二老爷一把抱起小儿子梁桦，又拍了拍大儿子肩膀，小声说着体己的话。
等众人一一见过礼，纷纷落座。梁老太太不免用手帕擦着眼角的泪珠，道：“你也是，早早就启程，除夕夜才到的家，是在路上耽搁了？还有你们四弟，也不知道在河州怎么样了。”
梁二老爷忙道：“母亲放心，四弟明年任期将至，说不得就能调回京城一家团聚。本来我前两日就能赶回家来，刚巧有个同僚托我至扬州稍些东西，我就耽误了几日。母亲勿怪，我先自罚三杯。”
梁二老爷打着哈哈，其余人也都尽量地讨梁老太太喜欢。梁老太太虽心念在外地的四子，也不愿坏了除夕夜的氛围，打起精神吃完了年夜饭。
席间梁二老爷拿出礼物送给大家。他在南边海城任职，给了梁芷和梁鸢一人一斛小指大小的东珠，每一粒都一般大小，浑圆无暇。
梁芷虽然欢喜，可是见梁鸢和自己的礼物一模一样，又有些不愿。
梁二老爷送给梁昌一方砚台。
“这可是当年正宗的响石砚，扣之有金玉之声。我以前在书上见，还以为是夸张。没想到竟真有这东西。”
梁昌接过，神情淡然地道：“谢过二哥。”
连一点笑容都没有。
梁昌平日里还算温和，众人都不知道他怎么忽地冷淡起来。
梁二老爷却似见惯了梁昌这副表情，哈哈一笑，继续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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