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听完周永清的讲述，呆滞了片刻后，开始飞快翻动身旁的一摞旧报纸和杂志。
“他，在倾斜的舞台上——记全国优秀青年企业家冯兴平，《孙子兵法》与处世——冯兴平的传奇经历与处世之道，风流歌——金凤凰服装厂厂长冯兴平，茶圣故里的奇人——冯兴平！”
老人读过几篇报道后，陷入沉思之中，良久后说道：“报纸上都是歌功颂德，算不得数的，我模糊的记忆里，觉得他做人挺失败的！”
“胡说八道什么？虽然他最终惨淡收场，但是在天门人心中，他是公认的领导能力一流的人！当时比我大一班辈的人都以能进他的服装厂打工为荣！别污蔑我的偶像，天门人心中的偶像！你这话被天门人听见，会被活活打死！19岁到40岁如同开挂的21年辉煌人生，像我这种30岁依旧咸鱼一条的人，处处被利用、被欺辱、被愚弄，连个媳妇都讨不到……”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周永清一旦打开悲伤的话匣子后便停不下来。
“行了，行了！”老人急忙打断问道：“如果说，我能帮你，你最想要什么？”
“你？”周永清再次审视老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苦笑道：“你有什么？绝世武功还是千万财富？”
“武功没有，给你一千万，你就真正快乐了吗？”
“不会，我失去尊严、自信，还有心爱的女人，只有凭自己双手挣到大钱，我才会快乐！”
“很好！你做出了选择！”
老人提着一个垃圾袋走过来，将脖子上一个玉坠取下来，给周永清戴上。
周永清将玉坠拿在手里端详，白玉质地，上下末端带红褐色沁，呈纺锤形，表面高浮雕，一螭龙环绕勒子作缠绕状，鳞片和五爪镀金，显得极为尊贵威严。
“这东西值钱吗？能卖100块吗？”
“龙，威风八面，极阳之物。螭龙有奋力向上的升腾之势，象征着前途顺畅，大业有成，事业如日中天！龙谐音于隆，寓意生意兴隆！我送你一场气运，一场造化！”
“吹吧你！一个捡垃圾的，跟我谈什么气运和造化？”
老人打开垃圾袋，刚才还骂骂咧咧的周永清往里面瞅了瞅，里面眼睛都直了，目光再也无法离开。袋子里面是一沓沓钞票。钱，好多钱！老人重新合拢袋子。
“里面有1千万！不过刚才你已经做出了选择！”
“我做了啥选择？”
“挣钱要凭自己双手！”
“你个老不休的，耍我是吧？我的意思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选择挣钱的能力，你也不用送我一个吊坠忽悠我吧！我可以重新选吗？”
“人生的十字路口，你已经作出选择，没有回头路和后悔药的！不过，你可以用强，轻易从我这弱不禁风的糟老头子手中将钱抢走！”
“这可是你说的！”
周永清猛地伸出双手抓向袋子，在即将触碰到袋子的时候，突然顿住。
他叹了口气，缓缓缩回双手，身子重新躺平到地上。
“算了，我有我做人的原则，你刚才救了我，我还抢你东西，良心上过不去！”
“很好，你守住了你的底线！钱都给你吧！”
说着，老人将袋子抛向空中，漫天的钞票洋洋洒洒地飘落下楼。
周永清不顾腿上的疼痛，像一条游鱼摆动身子，疯狂抓着掉落在地上的钱，将其往怀里面揽过来。
“我发财啦！我发财啦！哈哈哈……”
当他看清楚抓在手里的是一张张冥币时，疯狂的笑声突然停住，怔怔地盯着冥币，心情从九天之上跌入万丈深渊。
老人阴恻恻地笑起来，声音尖锐刺耳，像硬物摩擦玻璃的声音。
“从一无所有的穷光蛋，到千万富翁，再到穷光蛋，心情是不是像过山车？哈哈哈……”
“连你这老东西也耍我！哈哈哈……”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风刮过这个地下水泥平台，发出呜咽的声音。一个人忘记了过去，一个人看不到未来，一老一少都在放肆地大笑，笑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笑着“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笑着世态炎凉，人情淡薄，人心不古……
周永清的心依旧困在那个黑泥潭里，时时刻刻承受着人生的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曾经的那些老板工友都在泥潭边围观嘲笑他，他朝那些人恐惧且无力地咆哮着……”
周永清的脸不自觉地开始抽搐，又开始胡言乱语，他缓缓地掏出口袋的药吃了两颗。渐渐地，他的意识开始模糊……
第二天周永清醒来时发现满地的冥币已经消失不见，身旁多了一根木棍，老人已经不知所踪。
他拄着木棍一瘸一拐朝外面走。快到出口时，他注意到一根墙柱旁的一个老旧书架。书架上摆放着《知音》、《故事会》、《意林》、《半月谈》等旧杂志。他走过去随手抽出一本，随意翻了翻后合上放回书架，再次抽出一本时，一个老旧日记本粘在一起掉了出来，红色硬壳封面，上面是***和列宁侧面半身画像，下面一排金色小字写着：当代列宁-***万岁。翻开日记本扉页没见姓名，只有座右铭：自信、自立、自强，知难而进。他随手翻阅几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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