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时，你怎么不放我！”燕纯笑了，空洞悲恸，却又似在哭。她反手又是一个耳光扇在毕妙言脸上，“我给你跪下时，我要救宁维玉时，你忘了你说的什么？”
她手中长刀拔了出来，目光恍惚又涣散，仿佛是在看一具尸体。
“求求你，放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的再也不敢了。”毕妙言被吓得浑身发抖，想逃，可身体就像是失去了力气，十分艰难的往后退，眼泪滚滚落下，双肩一抽一抽。
疯子，简直就是疯子。
“偿命吧。”燕纯不喜废话，手中长刀毫不犹豫插入毕妙言心脏。
她于战场上杀人无数，最是清楚人体弱点，这一刀准确无误。
粘腻的血液喷涌而出，毕妙言不敢置信的望着燕纯，呼吸越发困难起来，眼神最后凝结成冰，失去焦距。
燕纯长刀补了一刀，插入毕妙言右胸，倏然笑了起来，松开手中兵刃，似是所有的力气都已用尽，缓缓跪在了地上，望着宁维玉的墓碑低声道：“小玉，我为你报仇了，你等等我，我会杀了沈唯卿的。”
*
尧国，河洛城。
白裳刚踏入城池，便瞥见公示栏上张贴的通缉，瞥见上面寥寥几笔绘画得十足英气的脸，看到下方的名字，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哎，想不到毕姑娘好生生的，竟横死，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不过可是听说是毕姑娘与雍王妃争风吃醋，雍王妃一气之下才杀的。”
“果然是归澜国的罗刹，只是杀个弱女子算怎么回事。”
“毕大人为这事可是日日上书弹劾雍王殿下，要让其交出雍王妃，可惜雍王妃早就跑了，人影子都见不到一个……”
“雍王妃谋杀毕妙言一事板上钉钉，多少人瞧着呢，据说当时在场的还有毕家的老夫人，在山上看到尸体的时候被吓晕了过去。”
“我瞧着，这燕子期，应该早已逃出河洛……”
“……”
“……”
白裳抿了抿唇，转身便见人群中有双眼睛矍铄的盯着公告，那双眼睛十足的冷，面上蒙了面纱，身上一袭抹布玄衣，戴着斗笠。
那人转身便走，白裳一眼就认出来那是燕纯，连忙跟了上去，熟料燕纯行至一处面摊坐下来，点了一碗面，一碗面热气腾腾。
燕纯一动不动，那碗面亮了都没等到她动一下筷子。
长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白裳亦坐了下来，点了一碗阳春面吃了起来。
一辆马车从长街头缓缓行驶而来，前后两列随行侍卫，墨展抱着长剑走在马车之测，眼见快及至面摊时，周围四面八方骤然飞出许多黑衣刺客，街上行人顷刻间慌张四窜，刀光剑影纷纷朝马车而去。
杀手与侍卫一时之间打得难舍难分，血腥味不过片刻便传遍了长街。
白裳吸溜吃了口面，隔桌的燕纯已抓着长剑，足尖一点，越过四周纷乱的杀伐，直直冲进了马车，墨展手刃了杀手，见状连忙冲进了马车。
不一会儿，便又眉头紧锁出了马车。
她愣了一下，欲起身时上前一探，周围的血腥被风一吹便更加浓烈，杀手被击毙在长街之上，血顺着石板流淌。
“走吧。”马车里传来低沉的声音，墨展招呼众侍卫恢复了队伍，望了一眼马车的车帘，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马车“咯吱咯吱”的声音碾压过鲜血流淌的长街，白裳皱了皱眉，不敢轻举妄动，悄悄跟了上去。
*
屋子里红烛絮絮燃烧，沈唯卿将燕纯放在床上躺好，轻轻抚了抚她苍白虚弱的脸，躺在她旁边，昏黄的烛火敲好能映照出她沉静的睡眼。
及至三更，他才从床上起来，伸手将燕纯抱了起来，从门里出来，惊醒了打瞌睡的墨展。
墨展连忙起身跟了上去，沈唯卿抱着燕纯一直走到后门，将她送上马车。
马车车夫甩着鞭子，在黑夜里发出沉闷的声音，得得得的马蹄声在深夜里显得尤为孤寂。
他看着马车渐渐没入黑暗，目光悠远的瞧着，终究舍不得挪开。
“王爷，你放心吧，王妃喝了醉生梦死，会忘记所有不好的事情，会好好活下去的。”墨展不知怎的，看着沈唯卿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有人暗中保护，王爷不必太过担心。”
沈唯卿抿唇不语，抬眸看了一眼天空。
*
白裳早先埋伏在雍王府附近，见燕纯被遣上马车，她连忙追了上去，约莫到了郊外，她捡了两块石头，直直朝车夫头上砸了过去。
那车夫被砸了顿时晕了过去，马儿走了几步缓缓停了。
白裳连忙钻进马车，见燕纯昏昏沉沉睡着，暗笑了一声，“这倒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她将两名车夫踹下马车，驾着马儿往河洛城而去，及至早先落脚的客栈，将燕纯小心翼翼放在床上，这才大大松了口气。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洒落进来，白裳垂着头打着瞌睡，睡得不甚安稳，她差点儿跌倒地上去，清醒了不少，揉了揉脸，拿着脸盆先行打水洗漱。
正擦脸的当口，燕纯缓缓睁开眼睛，坐直身体疑惑的看着她，“你是谁？”
白裳继续擦脸，将毛巾扔在脸盆里，走过去坐在床边，拉过她手诚恳笑道：“你是我九姐，我是你妹妹白裳啊。”
怎的，这才过一年，竟连她都忘了。
“白裳？”燕纯唇边喃喃重复这个名字，脑子里一片空白，神色恍惚的看着她，“我是你九姐，那我是谁？”
白裳闻言，心底燃起一股不好的预感，抽了抽嘴角，站起身来上上下下再将她打量了一番，“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失忆？”燕纯嘴唇有些苍白，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好像有个巨大的缺口，怎么样都填不满。
她袖中的手掌渐渐握紧，倏然又放松，双手按压着燕纯的肩膀笑得灿烂，“失忆而已，怕什么，我想失忆还失不了呢！”
有些事情，不记得或许反而能活得更快活。
有些记忆，只会活得让人痛不欲生。
白裳起身，洗了洗毛巾递给燕纯道：“擦擦脸吧。”
燕纯接过毛巾，神色恍惚的擦了擦脸，眉头越皱越紧，望着白裳有些小心翼翼道：“那，你能跟我讲讲，我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你啊，你是个锄强扶弱的女侠，游历江湖，最喜欢管不平事，”白裳倒了杯茶递给燕纯，笑道：“还喜欢在客栈里听话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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