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叶汝习惯于自己的新名字,新一轮的磨炼又要开始了。
关无绝开始每日同他讲一些和云长流的旧事,包括教主的习惯与喜好,并且要求他全部熟记在心,倒背如流。
他就如学堂先生一般把与云长流有关的所有琐事拿出来教,今天讲完了的东西,次日就要逼叶汝背出来。
背不下,再打。
叶汝欲哭无泪,学堂先生打人用戒尺打手心,四方护法打人……那是抄起自己的佩剑就往全身上下抽!
其实那时候关无绝他自己的鞭伤尚未痊愈,养血又极其损身。他体力差得厉害,往往打叶汝打到一半自己先不行了,有次甚至直接倒在叶汝身上就晕了过去。
可每次护法都咬牙忍着疼也要继续打,他不给叶汝吃那种刑堂专门折磨人的药,哪怕他知道配制的方子,而分舵也会备有不少。
看似吃力不讨好,关无绝却别有思量:叶汝身上那些看的见的伤疤越多,越显得楚楚可怜,到时候越能讨得教主心软。
他是做尽了所有努力,也要把这一场骗局给圆了,把云长流给蒙进去。
于是最后的最后,当关无绝稳稳地将一张木琴塞进他怀里的时候,本就已经把日子过的昏天黑地的叶汝恨不能一头栽倒在地。
关无绝竟要求他学琴……
然而叶汝对于音律方面的悟性着实一般。只有一年时间,再如何努力地练,想要达到关无绝所期待的“阿苦”的程度,显然是不够的。
关无绝便只教他基础的音韵、指法,以及很有限的几首曲子,尤其要他苦练其中的一首。
“不要慌,你只需要把这一段曲子练熟即可。”
某日午后雪霁,天光清明。关无绝坐在叶汝身后,仔细地捏着他的手指为他调整指法。
窗户外头的积雪反射出的光,亮在关无绝低垂的眉尖一点,红袍护法淡然道:“我会带你入教,教内也会有人帮你掩护,只是教主敏感心细,你必须在他有所怀疑之前,证实你的确就是阿苦。”
“是……”
叶汝似懂非懂,只是忍着手指不停拨弦的痛楚,拼命将一个个音节努力刻入脑子里。
毕竟护法说过了:日后错一个音,打一顿。
“这是教主亡母所谱的琴曲,除了当今老教主、教主和阿苦以外无人知晓这谱子,你入教以后寻个机会在教主面前弹一段,便可打消他的疑虑,记得了。”
末了,关无绝轻叹一声,眼神悄然黯了下来。
他正在把自己和云长流的那一段最纯粹无忧的过去从心口割下来,送给另一个人,多疼。
不仅自己心疼,关无绝也觉着如此这般的欺瞒,着实对不起还在坚持寻找阿苦的教主。
终究是舍不得的。
可是没法子,再难舍他也要舍了。
反正只有一年,再忍忍也就过去了。
“护法大人……”
琴音乍停,叶汝轻声唤他。
关无绝回了神,他从青衣药人扬起来的脸上看到了不忍,看到了担忧。
护法便轻笑了一笑,随即他收敛笑意,伸手拍拍叶汝的脸,神色郑重道:“莫多想,阿苦。你不是要救教主吗?那么除了这一件事,不要想别的。”
“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为了教主死在我面前,我眼都不会眨一下。你也要这样,变得像我一样……知道么?”
“可是……”
叶汝咬了咬唇,忐忑地望着眼前的木琴,他还是不习惯触摸这等高雅的乐器,总觉得那根本就不是自己这等人能学得来的东西,“奴、奴真的能……成为阿苦么?”
“什么成为不成为,”关无绝忍俊不禁地摇头,同时双手又坚定地按着叶汝的肩膀,“你就是。”
……
就这样,冬去春来,夏过秋走。
转眼间,一年时光如石上流水般滑走。
这一年时间,云长流并未过问护法在分舵之事,关无绝亦并未往教主那里送过哪怕一封折子。
他们两个似乎总是如此默契,无论是情好之时还是疏离之时,都能够如此地契合,从不会造成什么为难的处境。
直到,又一季白雪纷纷扬扬,碎琼被风卷着扑打在窗外,淹没了远处的景物。
关无绝与叶汝两人辗转多处,早就不在当初的那一座分舵,唯有这萧索风雪,似乎依然如故。
就是这个冬季,息风城内又传来信件。
这一回却是云孤雁送的信,是说信堂已经将将快要摸到一些阿苦的旧迹,望护法速归。
关无绝终于开始给云长流送去请归的信件,一封封亲笔写就,一字字言辞恳切。只可惜,寄出去的信,从来没有半点回应。
可是哪怕没有答复,哪怕云长流不愿意见他……
关无绝也是必然要回去的。
他已下定了决心,他已无退路留给自己。
关无绝最终选在冬至的前几天,踏上归教的路。
也就是在临行半个月前的晚上,就着一盏孤灯,关无绝毫不留情地折断了叶汝的右手,任小药人几乎疼昏过去。
“听着,如果日后要给教主弹琴,你便说你右手不便气力不济,弹不久,他便绝不会勉强于你。”
“同理……若是有婵娟小姐或者曾经见过阿苦的什么人,还记得阿苦曾会武,你也可用同样理由来搪塞。损了心脉又废了右手,失去武功才是正常,你大可不必自乱阵脚。”
就这样。
千般思虑,万般筹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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