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赤麟反问。
他的内心如火焰一般燃烧，心中念头无数，但话出嘴边却只有这么干巴巴的一句。
和无数的人类一样，每天心中想说的有千言万语，真正能说出口的，百中无一。
说出来的也大多绝非真心，更多的，只是装疯卖傻，插科打诨。
只是些毫无营养与意义的废话。
真正的真心话，大多只能自己放在肚子里，永远不见天日。
终有一天，连自己也忘却了那些……
艾莎轻叹了一口气，赤麟的这种反应已经很像个人了……
还是那种极为别扭，不讨喜的人。
“他们为什么要拿回棺材？”艾莎道，“因为他们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他们要把那只象征着荣耀功绩的凤凰从棺材上削下去。”
……
“咯、咯、咯……”
清脆也令人牙疼的声音响起，艾莎眼睛一眨，悄悄的往后退了两步。
那不是什么碎石落地的声音，那是赤麟的牙齿在打颤！
赤麟觉得自己的牙痒极了，忽然很想找个什么东西磨磨牙……
这是龙族极度愤怒的表现，代表了他们那无可抑制的破坏本能。
牙痒了，这个问题如果是在一条狗身上那很好解决。
只要给它一根骨头就可以了，有肉没肉都可以。
但要是龙的牙痒了，那他的骨头可能就会是一座房屋，一条街道，一座城市……
赤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愤怒。
明明人类的做法也没什么问题，甚至还是天经地义的。
确实是斯蒂亚欺骗了人类。
而人类不过是想拿回不属于她，而又曾给予她的荣耀……
赤麟明白了。
他是愤怒于人类的狭隘！
在他的心中，斯蒂亚是绝对能配得上这份荣耀的！
她那么的光明正义，简直仿佛一切美德的化身。
就连赤麟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那么好，她拥有了一般人梦中所能拥有有的一切，但是她却对这些东西没有丝毫留恋。
当灾难降临时，她依然义无反顾地站在了人类的最前面！
为了整个人族遮风挡雨，似乎想把全部的人类都庇护于身后。
就算斯蒂亚在赤麟眼中是同样的弱小。
斯蒂亚是值得的。
她值得人类所能想象到的一切荣耀！
可是那些受她庇护的人类却似乎不这么觉得……
她已经为了人类做了那么多！
她为了人类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她惠泽整个人类，可是人类却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她吹毛求疵。
苛刻冷漠的令赤麟都觉得有几分心寒。
赤麟不明白人类要求他人的标准。
他们对待好人严格，对待坏人宽容。
好人做了一百件好事，但是只做了一件坏事就会受到别人的鄙视，指责。
坏人做了一万件坏事，但只做一件好事似乎就能得到宽容，理解。
一生无瑕的圣人可能因一念之差，便会成为他一生中最显眼的污点。
在世人眼中他就像一洁白无瑕的碧玉黑了一块一样，令人扼腕叹息。
他一生行善，公正无私。
却忽然从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变成了沽名钓誉的猥琐小人。
在他的身上，没有“瑕不掩瑜”这个词。
人们会惋惜地评价他是“千年功德一朝散”。
而坏人就舒服多了。
他一生坏事做绝，只因一时良心发现才随手做了几件好事，就可能得到人们的谅解，交口称赞。
人们会觉得就算是他这样的人，身上也难掩人性的光辉。
也忽然理解了他为何要做那些让丧尽天良的事。
他们忽然变得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开始为坏人做坏事找理由，什么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什么没办法。
什么换了别人大抵也会如此。
当人们原谅坏人之后，他们会换一套说辞评价他。
“浪子回头金不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
人类对待他们好的人苛刻，上纲上线。
对伤害他们的人宽容，如春日暖阳。
这就是无比标准的“贱”！
……
赤麟不知道这个词是哪位大智者发明的。
竟如此传神，能如此令人心情舒畅……
赤麟撇了艾莎一眼，忽然十分感谢她教会了自己这个字眼。
像这种字斯蒂亚是永远不会教他的，就仿佛她也不曾会过。
……
其实赤麟知道人类的标准为何转变的会如此彻底，如此决绝。
为何人类对坏人能感同亲受，对圣人却不能。
因为大多数人类从都心底里觉得，自己有成为坏人的可能，而绝无成为圣人的希望。
宽容现在的坏人，可能就是在宽容以后的自己……
而宽容圣人也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他们既然想当圣人，就该被高标准严要求。
所以，在人类社会好人永远是吃亏的。
因为能成为圣人的人本就是凤毛麟角。
而能成为坏人的人……
人类都有轻易完成此事的能力。
人类对于他们这样的区别对待同样有比较文学性的描写。
“天将降大任于……”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
按照人类的说法，斯蒂亚带上了王冠，就该承受住它的重量。
可是现在他们忽然认为斯蒂亚配不上一个王冠，他们就想从她的头上摘下……
不，应该说是从她的遗体上摘下！
也许斯蒂亚并不在意。
她的眼光从未向上看过，她的眼中没有她的王冠。
她的眼里只有在她之下的人们。
但是赤麟的眼中有她的王冠！
在赤麟眼中那东西如今和她是一体的！
谁想动，谁就是想分尸！
赤麟的眼中看着光明教会那些看似圣洁的人，金色的瞳孔中忽然闪过一丝红色的疯狂之意！
斯蒂亚，这些人想亵渎你遗体的人，就算是杀了，挫骨扬灰也不为过吧？！
啊？
赤麟心中刚问完便瞬间有了答案。
斯蒂亚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不会让自己杀了那些人的。
因为她就是为了保护他们而死的！
这个人类社会还真是不公啊……
好人付出一切，努力，时间，乃至于生命。
但往往收效甚微，真正能得到回报的不过寥寥数人。
而坏人能得到的收益则是他们付出的无数倍……
更遑论那些真正的欺世盗名之辈……
直到这是赤麟才明白，为何人类总寄希望于天。
为何人类总是说善恶有报，天理昭彰，报应不爽。
而赤麟此时多希望人类说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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