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她平静地说,“明日你去敲响启明钟,宣布新帝即位吧。”
千尘望着蜷缩成一团的宫离,道:“照顾好自己。阿离,你长大了。或许…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孩子了。我不应该出现在你的日常生活里了。”
“我不…”宫离的脸埋在他交叉的手臂上,闷闷地出声,“我不要…你不可以走...”
“阿离,我把浮玉交给你。”千尘叹了口气,“我相信你能守好它。世道要变了。你必须要专心致志,才能在此间立足。”
千尘站起来,望着无助的他:“今天我会留在浮玉。但是明天...我会离开。”
千尘不再看宫离,而是自顾自地出了殿门。
望着院里的梨树,千尘忍不住反思,是不是自己平日里太过被阿离依靠,让他这么大了,竟然还像个小孩子。
罢了,或许自己应该强硬一些,强迫他“断奶”了。
到底是不放心宫离,千尘破天荒得去找了一回罗翼。
“将军,明日之后,我便不再治理浮玉。一切都要交给阿离。”千尘端起青铜酒樽,敬酒道,“您是我的开国之将,您与我,与如今的浮玉,可以说是一同成长起来的。我愿信您...”
“帝君您说的这叫什么话!”罗翼两鬓已经有些斑白,但五官轮廓依旧锋利,他单膝跪下,目光如炬,“臣半生荣耀俱是您所赐...请帝君放心,臣定然为浮玉浴血奋战,马革裹尸!”
千尘摇摇头,眼眶不觉红了,道:“将军,我从来都信你。现今,杨时已经病故,邓文也是垂垂老矣...朝中文武,只有您有资格...指点指点阿离了。若阿离能同您一般为人,我也就放心了。您知道,他是个好孩子的...”
“帝君...臣...臣如何做得帝师?臣不过一介粗人...”
“我知道,您可以。也只有您,为人品性我信得过。”千尘咬咬牙,也跪在了罗翼面前,“您也可怜可怜我吧。我不能再出现在玉宫了...阿离还有些小...”
“您快起来——”罗翼忙把她扶起来,“臣只会打仗...哪里能教得了小殿下呢...此事帝君还是另请高明,若浮玉有战事,臣万死不辞!”
“将军,”千尘苦苦哀求,“您不是不明白,朝堂险恶;若是阿离做错了,您去教他去罚他,都无碍,若是他做对了,他的政令是对的,您一定要帮他一把,成为他的助力...您是朝中栋梁,有您的支持,阿离便敢大刀阔斧地去干——”
“我会留下一样信物,保您一生无忧。”
千尘为他考虑地十分周到了。
罗翼也开始仔细考虑起来。
千尘需要一个传话筒,一双朝堂上的眼睛;更何况,罗翼能有如今,离不开她一手提携。士为知己者死,若不是当年帝君成全,他与爱人难有今日。
人不能不知道感恩。
然而罗翼却又提出了一个疑问:“还有一事你,微臣斗胆问帝君,小殿下将来,是同帝君一样做修行之人,还是一直做浮玉人皇,直到宾天?”
这一问把千尘问住了。
她思忖了许久,才慢慢回答道:“那是他的路,由他去选...起码百十年内,他要安安稳稳的坐在帝位之上...将军,你我只能帮他开始走正道,至于以后,不说是你,即便是我,又哪里能改变他的想法呢?”
“帝君真是用心良苦。”罗翼由衷地感叹着,“臣一定谨遵君令,至死方休。”
“罗翼,你是否记得,”千尘望着天空,道,“以前,我曾问你要不要长生不老,永远留在浮玉,守卫疆土?”
“臣怎会不记得。”罗翼笑笑,“臣拒绝了。”
千尘望着他,也是会心一笑:“那时候,你说,百年之后,臣的属下、战友、朋友、敌人,甚至妻儿,都已经故去,留下臣一个独活于世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罗翼显然没想到,千尘竟然记得如此清楚,连一个字都不带差的。
只得赔笑:“微臣愚鲁,贪恋红尘,果真是无缘仙道。”
“也好也好。”千尘轻轻一笑,“将军说得原本就无错,怎的是愚鲁?我如今看来,一个一个想得道成仙的,才是愚鲁呢。”
罗翼闻言一愣,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千尘拿出两卷圣旨来,道:“一卷,保你荣华富贵身家性命;另一卷,助你在危急时力挽狂澜,悬崖勒马。”
“罗翼,你不仅是我的属下,还是我的知己,我的朋友。”千尘转过身背对着他,“你..就是我给浮玉上的最后一道保险。”
罗翼却有些忧虑:“帝君,罗翼只剩下几十年活头,如何....”
“不要紧。”千尘的身影消失了,“我也只剩几十年活头罢了。”
罗翼这下完全石化,他杵在原地,一次又一次思考到底是千尘顺口错了,还是自己听错了。
离开罗翼府邸,天色已晚。千尘思量了几秒,还是选择去五月盟。
一来是有故人作伴,二来也安全。
安全,安全...自从腹中有了这个小家伙,安全这两个字便时常在她心里念叨。
或许这个孩子的到来才是他们真正冰释前嫌的开始。
殷司和千尘都是聪明人,他们都擅长粉饰太平。
会将不愉快的人和事埋在心里,起码,他们自己以为不会让对方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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