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岫,或者依照药族的规矩,我们应该称他一声千岫。
千岫,药族千字辈最年长的孩子,生而聪敏过人,很早就学会了说话和走路,众人异之。
千岫会说话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药典;会走路的时候,就开始跟着长辈们挖掘药草;还有一种传闻——千岫会哭的时候,就已经学会了控制自己的魂火。
千字辈的长子,虽然不是嫡子,但分量也足够重了。
千岫的父亲在玄字辈排行第二,名唤玄晁。
排行第一的自然是千尘不会炼药的废柴老爹,名唤玄阳。
长子不出于长房,反而出于次房,真不是个好兆头。
如果玄阳一脉能够早些添个嫡子,倒也不至于给其它人居心叵测的机会;可是一年、两年,千岫已经有了两个双胞胎弟弟,长房门下依旧无所出。
长房无子,玄晁的孩儿,最年长的千岫又如此出色;从某种程度上,玄晁和玄阳哪一个能够继承族长之位,竟然取决于他们后代的质量。
千岫很早的时候,就明白自己是所谓的“天之骄子”。
所有人都围着他转,宛若众星捧月。
千岫自己是很出色的,而他的老爹也相当给力——自然而然,继承族长之位也是理所应当的。
玄阳或许是个不可多得的奇才,可惜他除了炼药,什么都通;诗词歌赋尤其是一绝,处理事务也算干脆利落——可是他不会炼药,这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千岫记得,大约四五岁以前,阿爹和阿娘看着他的眼神,充满了爱护与希冀,他们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望着保护家族的神明一般。
千岫有一对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亲弟弟,可是他们在家里的地位跟千岫比起来,简直就是低得令人发指。
所有的机会,所有的资源,最好的教育,一律优先供给千岫。
不止玄晁,所有人都以为,这就是未来药族的族长。就算玄阳之后再添儿女,要比得上千岫的天资和能力——那也是不可能的。
千岫快过四岁生日时,玄阳房内的一声婴儿的啼哭打破了少部分人的幻想——不过他们也就醒了一小会儿,因为玄阳的嫡长子,不对,不应该叫嫡长子,因为长房一脉盼了许久的孩子,是个女孩。
依着生辰八字,这孩子从千字,名为“尘”。
她说话并不早,身体相比千岫也是十分孱弱,起码千岫会走路时,她还在榻上爬。
一看就资质平平。
大家稍微惊讶了一下,随即松了口气——这孩子一眼看过去,就知道她不会是千岫的对手,论炼药的功夫,玄阳也比不上玄晁…
这个孩子的到来改变不了什么的。
众人在心里嗟叹,若是个男孩,或许今后能够同千岫争一争;一个女孩,她能做的了什么呢?她如何与千岫这样强势的男儿竞争呢?
一个女孩,一个迟早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更何况药族哪里有过女族长呢?从前没有这样的先例。
于是,啼笑皆非。
大家都啼笑皆非。
自然也少不得给玄阳泼泼冷水了。
玄阳倒是很冷静,甚至已经开始规划这孩子的人生——当然,这并不能引起别人的注意。一把废柴,规划来规划去,也开不出花儿来。
然而,千岫也好,千岫的爹娘也好,都没有想到,他们的梦想即将被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婴打破。
又是一年,千尘周岁之时,她的眼前凝聚起了一团浅青色的魂火——这一簇火苗,让玄阳重新燃起了希望,也气坏了玄晁。
多少年不遇的青色魂火啊,难道这孩子就是传说中的天选之子吗?
千尘在世界上生活的第一年,可谓凑凑合合;然而周岁之后,她便被视为药族唯一的希望。
唯一的意思,就是新的上来,旧的下去。
千岫确实天赋异禀,可是比起那一缕青色的魂火,简直不值一提。
一个是祖师爷赏饭吃,一个是祖师爷追着喂饭吃,二者岂能一样?
只能说,命运注定是希望历史复杂一点的。
对于玄晁而言,他只能后悔自己当初放松了警惕,让那个女娃娃活到了周岁——现在,玄阳已经凭借这个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站到了他头上。
为了让药族真正的“天选之子”能够顺顺利利地登上她应该待着的位置,玄阳很顺利便成为了药族的一把手。
而千岫觉得,自己正在被遗忘。
不仅是自己,父亲也好,弟弟也好…一家人都成为了一个笑话。
因为这个从天而降的“妹妹”。
不过,“妹妹”这个称谓,也只被千岫的小弟弟喊过一次罢了。
之后,千尘的称谓变成了“阿姊”。
即使千岫大她很多岁,千岫的弟弟大她不少岁,见到这个话都说不清楚的小屁孩,都得毕恭毕敬地喊一声“阿姊”。
阿姊,阿姊,阿姊。
千岫终于明白了身处边缘的痛苦。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再是以前的千岫了。
随着“阿姊”渐渐长大,千岫身边的支持者越来越少,他被遗忘了。
爹爹对他恨铁不成钢,可是千岫自己似乎也找不到什么解决的办法。
更可怕的是,千岫不再相信自己了。
他第一次发现,世界上的事情,并不是他想要怎么样,就可以变成怎么样。
更多的事情,也不是他努力了就会有成效。
就像他自己,兢兢业业刻苦学习才有现在的地位,而那个小阿姊,却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夺走他的一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