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
龙儿翌日端了清水给韩则洗漱，韩则揉了揉额头，看着床榻凌乱，皱眉问：“昨夜，谁来过我房间？”
“君上，昨夜龙儿走得早，只是夜间捡到了一枚雁姬公主的羽毛。”她太了解韩则，太精于世故看人脸色，觑见他暗含杀意的眼神，轻描淡写得将羽毛拿了出来，唇间含笑，佯装单纯问：“君上，昨夜可是发生了什么？”
韩则望着她，微微蹙了蹙眉，拳头紧了紧，片刻后才冷淡道：“没什么。”
躲过一劫，龙儿便开始编制一场瞒天过海的谎言。
凑巧魔君谭介徘徊在青之魔宫，又瞧见龙儿，又张口要人，不待韩则开口，龙儿便言笑晏晏道：“谭介君上，我此生已是韩则君上的人，自生生世世都是他的人，断不会与跟谭介魔君走。”
“我等魔族，不在乎这个。”谭介眯着眼笑，“再者，我若用一柄法器，跟韩则换上一换，也没什么要紧。”
韩则抿唇，微微蹙眉，没由来有些恼。
龙儿却笑，伸手便拔出韩则手中长剑横在脖子上，“龙儿虽一介凡人，可也并非人人都能羞辱得！我人族，与尔等魔族不一样！”
谭介欣赏一笑，“果然美，我喜欢。”
龙儿虽闲闲淡淡，目光却盯着韩则道：“我既选了一人，自只跟一人。”
她话音一落，目光一冷，长剑一动，便搁在脖子上划过一条长长的血痕，那长剑猝然被韩则抓住，蹙眉道：“你做什么？”
“君上，我是你的人啊，不要丢了我。”龙儿脖子上流血，她还在笑，可那笑容却似摇曳得花朵，一捏就要碎了。
她晕倒在韩则怀里，脑子里已在算计更长远的事情，每一步，都走得惊心。
韩则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死，毕竟她这幅皮囊是送给韩颜的礼物。
不久后，谭介上门寻衅，与谭介一战，龙儿冲入了战局，受了谭介一剑，她倒在韩则怀里奄奄一息，冲他轻笑。
他眉头皱得越发紧了，龙儿脸色苍白抚了抚他的眉宇，“君上，龙儿能为你死，心甘情愿的。”
“为什么？”
“我恋慕君上，爱君上，生死尽皆为君上。”
就像一步一步诱敌深入，她的甜言蜜语层出不穷，就连每个眼神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本来，她就知晓如何让男人沦陷。
第一次亲吻，亦是她主动的。
彼时韩则将她揽入怀中，她冲他微微一笑，不待他反应凑上去吻住他的唇，韩则并没有推开她，加深了吻。
渐渐的，青魔宫便传出韩则将娶凡人为后的传闻，随之而来的便是韩颜的生辰宴即将来临。
而她，已然想好在生辰宴上放了一场大火，用早就准备好的魔族血液涂抹在身上，蒙混过关冲出界门，回到人间。
*
“你都快临盆了，就这么放心他离开？”
归澜国的旗帜在城楼上随风飘扬，白裳和龙儿站在城楼上，看着浩浩荡荡的出行队伍自楼下而过，她忍不住转头问龙儿。
龙儿眸底溢满温柔，“他又不是去寻花问柳，我如何不放心？”
她抚了抚肚子，能感受到其中孕育着一个怎样强健而活泼的生命。
“十四，”白裳手中幻化出八卦青霜伞，塞在她手中道：“这个你留着，若遇上妖魔鬼怪可挡上一挡，危急时刻，便对着他唤我名字。”
“你要走？”龙儿蹙了蹙眉，很是不舍抓着她的手道：“你陪陪我么？我一个人在宫中也寂寞。”
“你说过的，嫁了人，若他待你好，就算千山万水也不会寂寞。”白裳笑了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再见了。”
龙儿顿了顿，冲她微微一笑。
*
夜，冗长而漆黑。
雨淅淅沥沥下得惨烈，山间被粗壮的树木压垮，浩浩荡荡的出游队伍被阻塞去路。
铿铿铿的刀剑声在山道上混杂着雨水声，显得尤为清脆悦耳，滚烫的血液洒落空中被雨水一冲，便顺着斜坡流淌而下，汇入河流。
叫喊声，厮杀声，逃跑声，声声入耳。
“陛下！快走！”御林军侍卫围在宇文觉旁边，急急劝道，异常焦灼。
宇文觉手中长剑不知斩杀了多少人，雨水将他浑身浇透，他身上已添了不少伤口。
他望了望皇宫的方向，拉过侍卫牵过来的马翻身而上，持剑带着一群人杀出血路，手中长剑所过之处，一剑封喉。
杀手像是杀不完似的，血液沾染了一路，一夜雨水冲刷，他脑子里蒸腾着无数念头。
他得回去，再看看龙儿。
他第一次见她，并非在湖畔画舫中。
那一年，他十五岁，在坊间游玩，偶然路过一处，听见墙内缓缓奏起的琴音，顿足听了片刻，过了会儿，那琴声停了下，再奏起时便不似天籁，倒像是乱弹琴。
他愕然，不一会儿便见不远处狗洞里钻出来个女子，与他四目相对，冲他吐了吐舌头，转身便没入了人群。
再见时，便是朝堂盛宴，她抱着琴奏唱，一曲便引得众人纷纷称道。
那时，他还不曾爱她，只是远远看着她，见她在京城之中游刃有余，八面玲珑。
一日山间遇刺，斩了杀手，他躲在草丛中奄奄一息，她偶然路过蹲下身来戳了戳他的脸，笑道：“生得倒是比李程煜好看，且救上一救。”
那时候，她还是丞相府的小姐，聪慧狡黠，一颦一笑尽皆是京城女子的典范楷模，可私下却又俏皮可爱。
她能聪慧到论起朝堂之事来时绕开朝堂，含沙射影，可她也会下水捉鱼，手腕划伤时会哇哇叫疼，噘着嘴撒娇。
他九死一生时，看着她替他疗伤，就想，就是她了。
这辈子，就是她了。
及至父皇身体每况愈下，朝堂便越发开始动荡起来，左相谋朝篡位一事仿若一夜之间突然发生。
人证物证，就好好早早准备好了似的，转眼便将燕家人关押入狱。
就连驰骋疆场的战神，入宫便被擒获。
他跪在父皇寝殿一夜，贿赂了狱卒，好不容易见到燕盏。
彼时，燕盏十指受了刑鲜血淋漓，靠在墙上虚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愕然道：“殿下……”
“丞相，你当真谋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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